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女金融師的次貸愛情 | 上頁 下頁
七十


  就這樣,我來不及說一句話說,就被攆了出來。

  下午,我接到了一個噩耗。黎至元的爸爸在前一夜突然與世長辭了。

  我是聽潔西嘉說的。她給黎至元的媽媽打電話,黎媽媽不在家,傭人知道潔西嘉是黎家的朋友,於是告訴她,黎爸爸夜裡突發心臟病,送去醫院時已經回天乏術了。潔西嘉手忙腳亂地告訴我:「黎至元不接電話,我很擔心他。」我的頭皮發麻:黎爸爸怎麼會死?他不是黎老仙人嗎?我撥黎至元的電話,他也不接。我變得和潔西嘉一樣,很擔心。

  黎至元一直沒有消息。我向魏老闆請了夜班的假,他一口應允,想必是知道緣由。我去了黎至元的家,潔西嘉和我一道。路上,潔西嘉抓著我的手:「我真的喜歡黎至元,也真的喜歡黎爸爸、黎媽媽。」我什麼也沒說,喉嚨中一直像哽著什麼。潔西嘉又說:「溫妮,你怎麼會不喜歡他呢?」我還是不說話,怪就怪「緣分」好了。我和肖言相愛得太早,讓多少人都吃盡了苦頭。

  黎至元不在家,我和潔西嘉站在門口等他。潔西嘉說:「你沒有他家的鑰匙?看來你也並沒有贏我太多。」她和丁瀾不謀而合,覺得我和黎至元早就該親密無間。

  肖言在這時打電話給我,我麻利地拆下了手機電池。潔西嘉瞪著鹿眼看我,我斥她:「看什麼看?沒見過人肇事逃逸啊?」我把肖言的城池攪了個岌岌可危,之後一走了之了。我垂下頭:我不是故意的,我始終不是故意要讓旁人犧牲,來成全我的幸福。潔西嘉指著我的手機:「那,那要是黎至元給你打電話,怎麼辦?」我一聽,又忙把電池裝了回去。

  黎至元和黎媽媽在深夜才回來,我和潔西嘉疾步迎了上去。幾乎是同時的,潔西嘉撲進了黎媽媽的懷抱,而我被黎至元攬進了他的懷抱。多美的畫面,像是一對母女與一對情侶,只不過,少了笑吟吟的黎爸爸。

  進了房門,黎至元安頓黎媽媽休息了。黎媽媽一臉的平和,有種大風大浪過後的沉寂。潔西嘉走了。她縱然心不甘情不願,也還是留下了我和黎至元兩個人。在我從肖言和喬喬之間退開一大步時,潔西嘉像是也從黎至元和我之間,退開了一大步。有人退一步,剩下的人就會海闊天空。

  我握住黎至元的手,他的手從沒有如此冷冰冰過。我又加上了另一隻手,去溫暖他。黎至元的脊背第一次佝僂:「我沒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面。」心臟是最有權力耍脾氣的器官了,它一有情緒,人的這一生就痛痛快快地劃上了句號。我攥緊黎至元的手:「至少,叔叔他沒有受太多苦。」這是我唯一想到的可以安撫他的話。我的心也在絞痛,黎爸爸給我的錦囊妙計,我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最後一條。

  黎至元依在我的肩上,閉著眼,卻沒有睡。過了一會兒,他的淚就浸到了我的皮膚上,與他的手一般冰冷。我僵直了脊背:「休息一會兒吧,我就在這兒,我不走。」

  第二天,我直接從黎至元的家去了公司。熬夜熬慣了,一晚上不沾床幾乎習以為常了。臨走前,我還喝了一碗黎媽媽煮的粥。黎媽媽雖少言寡語,卻有菩薩般的笑。她也曾在美國的那場旅行中與我和肖言見過面,她也不聲張,與黎爸爸是同一陣線,曾想將我作為他們小兒的朋友從頭結識。我讚歎黎媽媽煮的粥:「人間的美味。」黎媽媽卻笑著說:「我先生喝不到了,但他在天上,應該會有更多美味吧。」我尷尬極了,覺得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黎至元眼中佈滿血絲,像只憔悴的沒進化好的兔子精。

  魏老闆問我:「黎至元他還好吧?」我點點頭。他們之間,噓寒問暖顯得矯情,於是倒還不如以我為橋樑。魏老闆又問:「你為什麼想辭職?想去黎至元的公司?」我忙搖搖頭:「不,我是想回北京。」魏老闆更不解了:「回北京?和黎至元發展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回北京?」老闆再體恤,也僅限於皮毛。他哪裡有閒暇來窺探我的骨子?

  對於肖言來上海找我,我並不意外。我定義自己是逃兵,那一定要有人「追」,我才稱得上「逃」兵。

  我和肖言面對面坐在咖啡廳中,這裡,我和他的妻子也曾坐過。肖言和黎至元的憔悴旗鼓相當,他說:「溫妮,你在生我的氣是不是?因為我,我對喬喬好,好了一點點?」我呼出一口氣來。我的肖言是太高明,還是太不高明?他竟認為,我的「了斷」是因為我在生他的氣。

  我和肖言的情意仿佛一場交際舞,他退我進,他進我退,跳得轟轟烈烈,天作之合。然而情意卻不該像交際舞,不然,就是曲終人散的命運。

  肖言的手覆上我的手,我卻抽開了。我的開場白很精闢:「堅持不懈是美德。」我的話才說到這一半,肖言就打斷了我:「屁話,你認為,我們堅持到這般田地只是為了頌揚美德?」我笑了笑:他還是高明的,他瞭解我要說什麼。我繼續帶著我的笑:「肖言,我不生你的氣。當初,你就不忍我來趟你這池渾水,是不是?現在,是我自己退縮了。『合振』對你很重要,孩子對你也很重要,將來,孩子的媽媽也會變得重要。」肖言的目光退縮了一下:「我從沒憧憬,要和她們闔家歡樂。」我再怎麼大仁大義,再怎麼忘我,肖言的「闔家歡樂」也還是刺痛了我。我繼續笑:「你去安心嘗嘗家的滋味吧,我保證你會忘了我。」還是刺痛。讓肖言忘了我,我真想為自己的就義而歡呼。

  肖言已詞窮,卻還在掙扎:「小熊,你相信我。我當初要這個孩子,真的是因為想償還肖家,離開肖家,因為想和你過自由自在的生活。」我頻頻點頭:「我信,我信。不過現在,你還是離開我比較好。」

  我喝了一杯咖啡,它的苦淹沒了我的苦。肖言與我面對面坐著,各懷一腔心傷。我們像兩個迷失在森林中的孩子,一開始,只想找到對方,到了後來,只要各自有了出路,就大可謝天謝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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