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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第一百零六話:非常想念

  黎志元走向我,我怕他調侃我的臉紅,於是先下手調侃他:「黎志元,男人四十一枝花,你現在正是含苞待放啊。」黎志元眯著眼睛問我:「你的意思是,你突然發現我相貌堂堂?」我撓了撓頭:我一直知道黎志元相貌堂堂,只是突然發現他這朵含苞待放的男人花又顯出了那麼一點點嬌豔欲滴的勢頭。傑茜卡走過來報復我:「是啊,他是正當年,不過沒你的份啊。」我氣不過,雙手一叉腰:「沒我的份?難道有你的?」黎志元笑開了花:「我有這麼搶手嗎?」我白了黎志元一眼,就去看畫了。

  黎爸爸擅長畫鳥,整個展廳都讓人覺得耳邊唧唧喳喳的。黎爸爸問我:「溫妮,有什麼指教?」我受寵若驚:「指教?不不不,我覺得您畫得已經好極了。」黎爸爸追問我:「哦?怎麼個好法?」我振振有詞:「您的鳥們吵得我腦袋都疼了。」黎爸爸樂不可支:「你這小女孩,可真有意思。」我心想:他叫黎志元為小兒,那我的確是個小女孩兒。

  丁瀾決定搬出去和她的何先生同居了。我問她:「並不打算結婚嗎?」丁瀾理智得很:「結婚這種事,要比同居嚴肅一百倍,我還沒決定。」我不由得想:丁瀾要比則淵堅韌一百倍。她不把結婚當兒戲,也不當婚姻是避風港。我悄悄對丁瀾說:「夜裡做夢時,封好自己的嘴。」丁瀾聽得一知半解,我卻故弄玄虛地閉了口。

  丁瀾搬走後,我覺得寂寞極了。我從客廳這頭溜達到那頭,再從那頭溜達回這頭,盼著能有人來敲敲門,發發廣告收收物業管理費也好。我打電話給我媽:「媽,您來上海陪陪我吧。」哪知,我媽竟說:「女兒,你是內心寂寞,媽幫不了你的。」

  魏老闆又請走了一個夜班的操盤手,他說得好聽:「那誰啊,我這裡廟小,你啊,還是去另謀高就吧。」魏老闆就是魏老闆,就算經濟不景氣,也還是照樣吃著最好的山珍海味,穿著最新上市的名衣名鞋,只不過,捨不得給那麼多人發薪水了。留下來的人整日忙得不可開交,卻又忙不出個所以然來。一個接一個的板塊受到金融風暴的拖累,任何頭頭是道的分析都比不過市場自主的沉沉浮浮。

  魏老闆請公司的人吃飯,他覺得,留下來的要麼是他的心腹,要麼是他的左右手。魏老闆還請來了他那個親密的女主持人。女主持人沒有化妝,臉色蠟黃,眼圈青黑,像是營養不良又勞累過度,她帶著的那個形影不離的助理,倒比她還白嫩。魏老闆點了相當貴的菜,談吐間也相當大氣,說什麼「這點小風小雨根本不值得恐慌」。我悶頭吃菜,心想你就差上金融界的十大恐慌人物排行榜了。

  女主持人又隨和又幽默,雖不光豔,卻也並不比鏡頭前遜色。怪不得魏老闆打腫臉充胖子,也要在她面前風度翩翩。男人都一樣,無論年紀財富身份地位,為了心儀的女人,也都難免做些蠢事。

  黎志元也為我做了蠢事。他在半夜三更給我打電話,說在我樓下,問我能不能見見他。我睡得迷迷糊糊:「我的飯友,你是要找我共進夜宵嗎?」黎志元卻說:「不是。溫妮,我突然想念你,非常想念。」我一下子就清醒了,心怦怦然起來。

  縱然肖言的手在我身後拉扯著我的衣襟,黎志元也終於決定要把我向前拽一把了。

  我下了樓,看見含苞待放的黎志元。風不大,輕輕撩著他的頭髮。我走向他,竟覺得他神色中有一點點尷尬。他開口道:「我從公司出來,突然想見你。猶豫了半天,還是來把你吵醒了。」我笑了。這廝,工作到天都快亮了,竟還有力氣來思念我。我說:「你應該再多猶豫一會兒,這樣我就能好好睡到天亮了,你正好接我去吃早餐。」黎志元搖搖頭:「不行,那樣的話,你永遠不知道我對你的真正態度。」我歎氣:我怎會不知道,我只不過是裝作不知道罷了。

  第一百零七話:金融人士不睡覺

  志元把我抱進懷裡:「我沒想到,我會在三十七歲時,對一個小女孩有這樣的衝動。」我仰著頭抗議:「別叫我小女孩,我也經歷過大風大浪了。」黎志元失笑:「大風大浪不好玩,不如你就停在我這粼粼的湖面上吧。」我問:「你又要說愛太沉重了嗎?你又要我做你夥伴般的伴侶了嗎?」黎志元又搖頭:「愛是不是沉重我不知道,但我覺得,我是愛你的。」我又問:「不是夥伴般的愛?」黎志元搖頭搖上了癮:「不是,是愛情的愛。」

  我突然覺得安穩,像是真的有一艘船,駛進了平靜的湖面。真的是春天了,連夜,都不那麼冷了。

  我沒有答應黎志元說我這艘船會停下來,卻也沒有不答應。我知道這樣對黎志元不公平,但他又說了一遍:「溫妮,我並不介意等你。」我倒是希望我這艘船能突然拋錨,停在黎志元這裡再也動不了,要是肖言叫我去他那裡,我也只能說:「不好意思啊,拋錨了,動不了了。」想及肖言,我的身子又不由自主地往後栽了栽。

  第二天,我去公司的路上,意外地看見了葛蕾絲。她穿著俗豔,嘴唇畫得像是要滴下血來。我幾乎認不出她。她挽著一個外國老頭子,年紀足以做她大伯。葛蕾絲看見了我,卻裝作不認識。有沒有錢是一回事,光不光彩卻又是另一回事。上海太小,誰也躲不開誰。人的貪心卻太大,總覺得人生短短數十載,要享盡富貴榮華。

  魏老闆把我叫進辦公室:「溫妮,覺不覺得工作辛苦?」我大驚:「怎麼?您也要我另謀高就嗎?」魏老闆連連安撫我:「不不不,我只不過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做夜班。你知道的,做夜班才能更融入市場,對你有好處的。」這話不假。每天白天我上班時,美國那邊都在呼呼酣睡,我研究來研究去,都像是紙上談兵。我點點頭:「好吧,不就是改改生物鐘嗎?行。」做分析師就像軍師,而操盤手,就像真正上戰場的大將軍。我突然躍躍欲試起來。

  我問魏老闆:「那,我現在回家睡覺去?」哪知,魏老闆竟說:「不不不,溫妮,我是想說,白天你還做你的分析師,夜班呢,你跟著我學學操盤。」我眼睛瞪成了銅鈴:「那,那我什麼時候睡覺?」魏老闆拍了拍胸脯:「我們金融人士,哪來的時間睡覺啊?」

  我腳拖著地板蹭出了魏老闆的辦公室。莉麗問我:「怎麼了?頭上像是要冒出煙來。」我耷拉著嘴角:「老闆他讓我白班連夜班,不讓我睡覺了。」莉麗竊喜:「幸虧我不懂分析也不懂操盤,我只要老老實實做好我的人事就行了。」

  莉麗的如意算盤打得太早了。在我之後,她就也被魏老闆喚進了辦公室。出來後,她頭上也冒著煙:「安迪辭職了,老闆讓我兼他秘書。」我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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