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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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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晨勾著身子在小陽臺上晾衣服,在晾我的一條粉色的內褲,為了保侍重心,他把身體彎成一張吃力的弓一樣,透出一股強健和力量的美感。夏日的陽光從他的正面過來,刻畫出他的皮膚的質感,強調了體形的輪廓。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充滿幸福的畫面,因為在我的生活中沒有出現過。我想,我這個小女人是不是太過於敏感了,在心裡覺得幸福的時候,仿佛周圍是在辦畫展,很多原本平平常常的場景一下子有了詩情畫意和強烈的感染力。 我幸福地叫了一聲,章晨。 叫得自己心裡顫顫的。 章晨轉過身來,沖我笑一笑,說,醒了。想吃什麼? 我想跑到小陽臺上去抱住章晨,但是想到自己穿得太簡單了,馬上忍住了,站在小陽臺邊上。章晨這時晾好衣服走進來,我一下子撲到他身上,章晨一隻手放在我的腰上,把我緊緊地攬住,一隻手指著對面的樓說,好了好了,會被人看見的。 我不想放開他,還是抱緊他。章晨輕鬆地將我抱起來,走到床邊把我放下,我一用力,把他也拉到了床上。章晨說,好了好,我一身汗,一身汗。 我嬌情地說,我不管,我不管…… 我姑找上門來,是我沒有想到的。 那天,我和章晨的午睡,因為前一天夜裡玩得過於狂野,睡得沉沉的。我和章晨的腿交叉在一起,放肆地睡著,如果不是一陣堅持不懈的敲門聲,我想我們會睡到明天的。但是,敲門聲一下一下不屈不撓地響著。 事實上最早聽到敲門聲的是我,我被敲門聲驚醒的一刹那,懵懵地以為自己是在家裡,以為是早上,以為我姥娘催我起來上班了。後來,敲門聲又響了一陣子,我清醒了許多,右手摸到章晨的肚皮,這才醒悟我是在章晨的家裡。我還聽到了衛校大院裡幾棵泡桐樹上的蟬鳴,我知道,這是午後。 敲門聲一直不停,但卻明顯地加重。我把章晨搗醒,讓他聽敲門聲。章晨很不情願地坐起來,讓我不要出來,他去看看是不是鄰居或者其他教職工邀他打籃球的。 章晨趿著劣質的藍色塑膠拖鞋,在地板上擦出頹廢的聲音。他一邊走一邊說,誰呀,來了來了。 章晨開了門,大概不是熟人,愣了一會兒,問,找誰? 一個女人的聲音說,大癢在不在? 我突然有點毛骨悚然,有種被人跟蹤襲擊的恐懼。大癢,那不是我嗎?是誰找我? 章晨警覺地反問,找誰? 那女人又說,大癢,秦大癢,我是她姑。 是我姑。我一下子坐起來,套上一件衣服,就跑出來。我姑看看我,笑笑,又看看章晨,也笑笑。我把我姑拉進門,從房間裡把電扇搬出來對著我姑吹。章晨在一邊不知道幹什麼好。我指指水杯,章晨馬上去倒水。 我姑說,我敲了半天的門,樓上的人都讓我敲起來了,下來問我找誰,我說找大癢,那人說,你找錯了,沒這人。我說,不會錯。那人說,那是章老師家,我說對就是他家。 我姑把她敲門的經歷敘述得很精彩,但也有點囉嗦。章晨端水過來的時候,我介紹說,這是我姑。 章晨沖我姑笑一笑。我姑說,你們剛才在睡覺吧,睡得也太死了。 章晨聽到這話有點不好意思,我對我姑說,午睡嘛,又不知道你來。 我姑喝了兩口水後,站起來在房間裡參觀了一下,沒有說什麼。我怕我姑說出來什麼不該說的,就問她怎麼來的。 我姑說,你媽、你姥娘讓我來的。 這是我能想得到的。我姑這次是作為調解員出現的,是我媽和姥娘派遣來的特派員。我媽、我姥娘他們這幾天一定想了不少辦法來對付我。不管他們有多少對付我的辦法,但找不到我,再多的辦法也沒有用。不過,我姑來我很高興,因為我小時候就跟我姑關係好,我小時候就理解我姑,我姑也理解我。 我故意說,姑,他們叫你來罵我吧? 我姑說,沒有,就是來看看你。 我說,看不看,還不是一樣。我媽說了,她沒有我這個女兒,我也沒有她這個媽。 我姑說,大癢,你媽那樣說可以,你這樣說就不對了! 我問我姑,我媽罵我什麼你知道吧,她罵我那個。姑,你是不是覺得我那個? 我本來想用我媽罵我的話「不要臉」的。但是我沒有說出來。我心裡明白我姑不會那樣想的,因為她是我姑,因為我姑也是從我這種情況過來的。 我姑說,你媽也就是嘴狠,叫刀子嘴豆腐心,她連我都罵。你媽也是的,閨女大了,還動不動說不要臉不要臉的,哪個女人不是打那樣過來的?! 我知道我姑說這話是在為自己的過去——沒結婚跑到姓牛的家作解脫,我能理解我姑。但是,那時候沒有人罵我姑不要臉,可能我姑就覺得自己那樣做沒什麼不要臉的。 我姑指指章晨,說,姓章的? 我點點頭。 我姑笑了,說,看上去,人還不錯。比你大七八歲吧。 我點點頭。 我姑說,離過婚? 我點點頭。 我姑說,他是你老師,你是他學生,老師跟學生結婚,自古以來都有,沒有什麼不好,孫中山也是宋慶齡老師。二癢說的。 我笑了。我姑也笑,我趴在我姑的肩上想哭,我的心情我姑把握得很准,在我就要哭出來的時候,我姑突然小聲問我,你跟他住一起多長時間了?還有,趕緊結婚,領了證,誰也沒辦法管你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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