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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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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那天,我知道陳紅梅晚上又要去上衛校上課了。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我等著她邀我一起去,結果她沒有。她在去洗水池洗她的小胖手的時候,幸福地對我說,我要走了。 陳紅梅洗完她的小胖手,開始照鏡子。因為鏡子小,陳紅梅的臉不小,所以她不得不分好幾部分才把她的肉乎乎的臉照完,然後脫下白大褂,也不掛起來,隨便往椅子上一扔。我一直盯著陳紅梅,她卻故意不看我,在我面前自由地表演著。陳紅梅那天穿的是粉綠的連衣裙,無袖的那種,因為無袖,也因為陳紅梅胖乎乎的肉多,肩膀那塊兒露得多了一些,也不太多,反正抬胳膊伸手時,能看見她腋窩裡稀稀拉拉黃黃的腋毛。這對陳紅梅這樣的打扮來說,雖算不上多大的敗筆,但如果稍微注意一下會更好的。如果在往常,我至少會提醒她,但是那天我沒說。 陳紅梅自以為收拾妥當之後,沖我笑一笑,扭著圓滑的小屁股就走了。 陳紅梅的這一反常表現,狠狠地刺激了我,我還要去跟蹤她。我從婦產科出來,在值班室給我姥爺辦公室打電話,跟我姥爺說我晚上看電影,不回家吃飯了。我姥爺好像無所謂的,說看就看吧。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給我姥爺打這個電話,我想大概我是想讓我晚上的跟蹤行動更合理一些。 我後悔不該跟蹤陳紅梅,但我也慶倖跟蹤了陳紅梅。 那天晚上,正如我所料,陳紅梅直接到了衛校,然後直接到了章老師家。 陳紅梅和章老師都幹了些什麼,絕對超越不了我的想像。我在痛苦地想像著,同時在想像中痛苦著。跟蹤別人不是光彩的事,但卻需要很多優秀的素質,比如耐心、勇氣、以及敏銳等等。所以那天我接受了前所未有的考驗。 這種考驗讓我從心底裡萌發出一個強烈的欲望。 一定要拆散他們。 我看著他們的背影說。 我和章老老師約會那天,正好和陳紅梅當白班。一個上午,陳紅梅不停在哼著歌,新歌老歌,只要是她知道的,一個也不放過。我在值班室裡打通章老師的電話時,正好陳紅梅進來了,她來找我核對一個處方,我只好對著話筒說,請等一會兒,然後對陳紅梅說明處方的事,但陳紅梅好像知道我在打一個重要的電話,故意賴在旁邊不走,說東說西的,最後還是忍不住問我,打電話,男朋友? 我沖她點頭,並且甜蜜地一笑。 陳紅梅把她短小的上嘴唇一啾,對我刮一下鼻子,我用腳尖在她的肥屁股上曖昧地點一下讓她走開,並且說等會兒一定跟她坦白,陳紅梅故意放大聲音說,不要把電話啃壞了! 我想,儘管我用手捂著話筒,章老師也一定能聽到了陳紅梅的聲音了。我對陳紅梅這種做法恨得牙根發癢,但我還是沖她笑笑,做個鬼臉。這種表裡不一,臉上一套心裡一套的本領我早已從陳紅梅那裡學來了。 陳紅梅一定很滿足,哼著「愛你在心口難開」出門了。 我對陳紅梅是不太放心的,偷聽的事她是能幹出來的,所以,我看著她走過對面的走廊,才把電話放在耳邊。 電話那頭的章老師明顯有點不耐煩了,搞出來一些亂七八糟的聲音來,聽起來有點刺耳,好像是擺弄椅子桌子什麼的。 我說,章老師,是我。 章老師說,你是誰? 我當時一激動,心血來潮,說,你猜猜? 我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調得很軟,這也是從陳紅梅身上學來的。陳紅梅打電話時說話的聲音說飄飄的軟軟的,聽起來就像手指在溫水裡攪拌一樣。該高的時候高,該低的時候低,該拖音的時候拖音。我想這可能是陳紅梅過去在部隊當過話務員的原因,話務員的聲音又讓陳紅梅裝飾了一下,就成了陳紅梅現在的聲音了。我平時就是大嗓門,這主要是我小時候在農村生活時習慣。陳紅梅打電話的優美,我平時雖然羡慕,但從來沒有刻意模仿過。不知道給為什麼,我在給章老師打電話的時候卻模仿了。 我說,章老師,你猜,猜猜,我是誰? 也許章老師在一開始被我的聲音迷惑了,或者說我對陳紅梅的聲音的模仿得很像。我聽到章老師驚異的呼吸,那聲音在話筒裡顯得很粗糙,讓我想起了章老師臉上的胡茬子。 章老師一定在猜了,猜得一定很痛苦,這種事情,章老師是願意做的,這一點我能肯定。後來,章老師猜了六個人,有兩個是我們班的女同學,其他的我都不認識,但聽名字就知道是女孩子。我以為章老師會猜陳紅梅的,但是猜完第六個人以後,他並沒有再往下猜,而是說我猜不出來。也許,章老師對陳紅梅已經太熟悉,所以他沒有猜陳紅梅。 章老師說,好了,我猜不出來,自報家門吧。 我笑了笑,笑得很開心,不知道為什麼。 我有點自豪地說,我,秦大癢。 這是我畢業以後第一次給章老師打電話,也是第一次聽到對方的聲音。我不能感覺到我說出我的名字時有多麼驚訝,但我想他一定很驚訝。秦大癢怎麼會打電話呢?章老師一定會這麼想。 章老師說,噢——,秦大癢呀,真是,沒猜出來。 我說,我知道你猜不出來。所以讓你猜。 章老師笑了幾聲,然後說,參加工作了,怎麼樣? 我說,還可以吧。 章老師說,你,在專屬醫院,有你姥爺,孫院長,還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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