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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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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紅梅命令萬麗把衣服再揭開一些,萬麗就照辦,馬上再揭開一點。萬麗的肚皮很白,但不是很細,毛孔有點粗,因為懷孕出現了不同走向和紋路的花斑,像大理石上的圖案,也像蚯蚓的化石。陳紅梅沒有看這些,這些對陳紅梅來說已是司空見慣的了。但是,我不知道像萬麗這種花肚皮是美麗還是醜陋,我想著想著,竟覺得自己的小腹部生起絲絲涼意。 陳紅梅又命令萬麗的丈夫把萬麗的衣服再揭開一些,萬麗的丈夫只好辦,但萬麗的丈夫有點含蓄有點替萬麗害羞,只把萬麗衣服往上揭開了一點,這給陳紅梅聽診器的滑行帶來了不便。陳紅梅說,往下往下。萬麗的丈夫就往下,但還是很含蓄,只馬馬虎虎揭了一點點,陳紅梅不耐煩了,伸手把萬麗的大褲衩一下拉到大腿根處,萬麗的亂蓬蓬的陰毛一下子露出一大片。萬麗一哆嗦,萬麗的丈夫也是一哆嗦。我也跟著一哆嗦。 陳紅梅收起聽診器,對萬麗夫婦說,要剖腹產。 萬麗說,我不幹,我不幹,我怕痛! 萬麗那句話應該是對她的丈夫說的,也是跟她丈夫撒嬌,跟陳紅梅沒有關係,可是陳紅梅聽不下去了。 陳紅梅說,怕痛,怕痛就不要生孩子。 說完就要走,萬麗的丈夫跟上來說,可以可以。 陳紅梅說,那還不快去找醫生說去。 陳紅梅把口罩戴好,拿起那把黑色塑膠把的刮胡刀,對著窗口的光亮看刀刃是否鋒利。那把刀應該是很鋒利的,因為它在陳紅梅的手裡放著寒光。這種單刃的刮胡刀過去我在我姑 的理髮店裡看見過。在我姑的手裡,那刀充滿友好的溫情,甚至可以說那是美好的象徵,但在陳紅梅的手裡,那刀卻陰森森地寒氣逼人。我不知道,我們做護士的要這把男人才需要的刮鬍子刀幹什麼,是不是要給我們的孕婦刮鬍子——我們的孕婦是沒有鬍子的,這一點我很清楚。 陳紅梅對我說,這把刀有一個星期沒用了。 我看看陳紅梅,又看看刀,很沒水準地問,拿刮鬍子刀幹什麼。陳紅梅四下裡望一望,見四周沒人,在她自己穿著的藍色條紋滌綸褲子的褲襠部位比劃了兩下,笑得陰陽怪氣地說,給萬麗剃這個地方。 然後又是笑。我下意識地看了看我自己的褲襠,臉有點發燒。陳紅梅抱住我放肆地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候,主刀的李醫生進來了。李醫生說,紅梅,給6號床的備皮。 李醫生所說的6號床,是指6號床的產婦,也就是萬麗。陳紅梅問,幾點的手術。李醫生說,10點10點,快點!我還要接孩子呢。 我跟著陳紅梅去給萬麗備皮,萬麗要剖腹產,所以要刮掉陰毛,以免術後創口感染。 6號床的萬麗在哼哼嘰嘰地跟她的丈夫撒嬌,她的丈夫像她爸爸一樣撫著她的頭安慰她。萬麗一見我和陳紅梅進門馬上就不哼嘰了。陳紅梅說,6號床準備。萬麗的丈夫好像沒聽明白,問,準備什麼。陳紅梅說,把你家屬內褲脫掉。萬麗的丈夫還是不明白,但是很配合把萬麗的褲子脫下來了。 陳紅梅戴上了口罩,讓我用鑷子夾著一團酒精棉給萬麗擦洗消毒。萬麗很敏感,我把酒精棉一接觸到她的皮肉,她就要動一下,就有一群小米一樣的雞皮疙瘩冒出來,好像我手裡拿的不是酒精棉,而是電源。 陳紅梅讓萬麗不要動的時候,已經把那把刀放在了右手,為了刮毛的時候方便,也為了不讓萬麗感到痛,陳紅梅還在萬麗的小腹周圍塗上了肥皂泡,這種類似的細節,我早在我姑的理髮店裡就見過,我姑給男人刮鬍子時就是這樣做的。我姑所做的那一切我當時一點也沒覺得多麼好笑,但陳紅梅所做的一切,我總覺得有點滑稽,有點幽默,還有點說不出的什麼味道。 陳紅梅的手藝好像並不是我想像的那麼好,這主要是我把她和我姑放在一起比較。陳紅梅的手法也是我姑用的那種手法,也就是給男人刮鬍子所用的那種手法。儘管陳紅梅的動作不太靈活技術也不太嫺熟,但刀起刀落間,也還能聽到我姑理髮店裡那種熟悉的刮鬍子的聲音。陳紅梅幹得絕對認真,陳紅梅是個稱職的婦產科護士,陳紅梅的心理活動我一點也看不出來。 §陳紅梅 陳紅梅第一次到我家就讓我姥娘喜歡上了她。 陳紅梅小嘴真甜,她喊我姥娘比我喊姥娘還親。我姥娘叫陳紅梅不叫小陳,而叫紅梅。與其說陳紅梅對我姥娘的思路把握得很好,不如說陳紅梅對我姥娘服務的好。陳紅梅到我家會主動給我姥娘按摩腿,這一點我是做不到的。我為我姥娘按摩都是被動的,也就是說我姥娘不叫我替她老人家按摩,我是不會主動給她按摩的。陳紅梅比我強就強在這一點上。我姥 娘把腿抬起來,陳紅梅把我姥娘的腿抱在懷裡開始按摩,做得自然順暢。陳紅梅的手法一定不錯,因為我姥娘這時候都是眯著眼,一副很享受的樣子。我姥娘這兩年日子過好了,因為腿不好不經常下樓活動,所以人也長胖了,變白了,臉上有一種富態,有一種小城領導幹部家屬的優越和霸道。從我姥娘那副享受時的神態就可以看出來。但陳紅梅好像一點也沒感覺到。 我姥娘說,紅梅這妮子就是好,比俺家大癢好。 陳紅梅說,姥娘,大癢好,大癢是我們寇里的人尖子。 我姥娘很不配合,說,她是啥人尖子,紅梅才是人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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