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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江石向他擺了擺手說:「你先別急著問好不好,你先坐下來吧,你有什麼話可以慢慢說。」

  他讓他坐下來。他甚至給他端上了一杯清茶。但是在整個過程中他一直沒有坐下來。這真是一個有點奇怪的人呀,江石想。他一直站在江石房子的中央,一個勁地朝著他說我得問你一件事情。

  江石被他煩得不行了,就說:「好吧,好吧,你開始問吧!」

  原來無名是來向江石詢問有關他母親的事情的。我們前面已經說過,無名的父親臨死之前要他無論如何要找到自己的母親。前面還說過,無名進到城裡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尋找到自己的母親。

  江石當然不知道他母親是誰。他怎麼會知道他母親的事情呢。所以江石那天說:「我不知道你母親的事情,因為我不知道你母親是誰。」

  無名聽了江石的話,仍然站在他屋子的中央,一時並不走開。江石毫無辦法,只好準備把自己知道的一些女人的故事都說出來給他聽。他慢慢踱到自己的書櫃跟前,打開了書櫃的門。書櫃極其簡陋,裡面裝滿了竹簡。他打開櫃子的門從裡面捧出一捆竹簡來,然後慢慢攤在桌子上。這些竹簡都是他工作之餘偷偷寫下來的東西,前面說過工作之餘,他會偷偷從庫房裡拿出一些已經做好的竹簡來,供自己回到家裡寫字用,這是以權謀私的行為。前面還說過,作為一個國家的史官,他的主要工作是記載國家的一些大事。其他的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認為有價值或者有趣的東西,他就在另一些竹簡上記下來。當然為了讓後來的人更好地找到他們要找的東西,他還按記載的主人公的性別不同分開記載。這樣就有了兩個部分,一個是男人卷,專門記錄男人的故事;一個是女人卷,專門記錄女人的故事,兩者之間井水不犯河水,他希望它們能和平共處,流傳下來。這時候他慢慢地打開一個竹簡,這個時候他說到了一個女人。當然她不是他的女人。她是淹王的女人。在這之前她的身份應該是一個奴隸。一個沒有身份自由的女子。

  江石慢吞吞地說:「咱們就從她開始說吧。」

  江石記載的故事是這樣的,很久以前淹國都城裡有一個叫趙前的人,家裡先前是一個開印染店的,生意做得很大,家裡很有些錢財。那時候人們使用的布料幾乎都是植物纖維製成的,產量最多的是麻布和葛布,還有少量的絲綢。這些布料雖然原料不一樣,但是有一點卻是相同的,就是都得用專門的染料染上色,然後才能製成各式衣服。印染店就是專門為布料染色的。江南是各種布料的主要產地,因此很早以前印染業就相當發達。前面說到趙前家裡就開了許多印染店。趙前家裡開的印染店生意不錯,好的時候曾經一度佔據了城裡三分之一的市場。後來政府看到開印染店有利可圖,就很快成立了專六的機構來管理這個行業。這個機構的名稱因年代久遠無法查證,但是自從這個管理機構出現之後就在城裡的大街小巷投資了大量的印染店卻是事實。這些印染店開得到處都是,遍地開花,就像管仲治齊國的時候在街頭巷尾開滿了許多妓院一樣。這些店因為都是國家投資的,都是國有企業,營業收入都要全部上交國庫,因此理所當然地得到了國家的大力支持,例如稅收優惠等等政策。企業不用交稅,成本就低,價錢也可以放得很低,私人的印染店根本沒法和它競爭。沒過多長時間布料商人都跑到國營店裡去染色了,這樣一來趙前家裡的印染店就沒有了生意,過了沒多久就關門大吉了。

  趙前家裡的印染店關門的時候,趙前還沒有完全長大,正處在燥動不安的少年青春期。原來自己家裡的印染店沒有關門的時候,呆在家裡沒事兒做的時候他仍時不時去幫忙的,現在印染店沒了,趙前整天呆在家裡就沒事了。趙前呆在家裡沒事兒做,就整天和一幫紈絝子弟出去玩。逛妓院,玩女人,吃喝嫖賭什麼的樣樣都幹,眼看著就要學壞了。趙前的父母都是本份的商人,除了愛錢財之外就愛自己的這個獨生兒子。他們眼看著自己的兒子無所事事要學壞,沒有辦法,想來想去覺得還是讓趙前去做做小官什麼的,說不定哪一天就發達了。在趙前家裡的印染店關門大吉之後的七七四九天,趙前父母咬咬牙從床底下掏了好一大筆錢出來,托人到上面去活動,看有沒有什麼空缺可以讓趙前去做做。功夫不負有心人,果然過了不久事情就有了眉目,趙前被人引見去做了一個小官。

  趙前的官不大,官是小官,是分管城市幾個街區環境衛生的。哪裡的街市衛生狀況不好,就由趙前帶領幾個小斯去處罰他們。趙前剛上任的時候還覺得這事兒很好玩,整天帶著手下幾個小斯滿大街亂轉,看見哪裡出現髒亂差的情況就停下來,直接開罰單罰款,這是很過癮很威風的事情。有些人被趙前抓住之後,不想被罰款,就屁顛屁顛地跟在他後面,請他喝酒泡妞什麼的,總之要給他一些好處,不然問題就不好辦。但是這官也真他媽的小呀,一年下來其實也沒有多少油水可撈,權力也很有限,時間長了之後趙前就不滿意了。趙前心性是極高的一個人,他在街市上轉來轉去感到沒意思了。他想管城市衛生沒勁他要做一些更有意思的事情了。但是趙前家裡確實已經沒有多少門路,加上他才能也很有限,到了三十幾歲年紀的時候他仍然一事無成,還呆在那個掌管幾個街區環境衛生的官職上,原地踏步,眼看著這輩子就要這樣默默無聞地過去了,趙前一天天感到了鬱悶。

  【這就像劉二同志失業了之後老呆在出租屋裡無所事事一樣。他也老是感到鬱悶。鬱悶的時候他就寫文章,和女朋友在有點骯髒的床單上做愛,或者爬到房東的屋頂上去,看雪白雪白的雲朵從自己頭頂上很藝術化地飄過去。】

  有一天苦悶的小官趙前和一個朋友到一個酒樓裡去喝酒。酒是好酒,像我們現在江南人愛喝的陳年花雕或者女兒紅什麼的。幾杯酒下肚之後,兩個人酒氣就上來了,說話的聲音眼見著就越來越大,一個比一個響。兩個人三言二語,正喝到興頭上的時候,這時候從裡面悄悄地走出來一個女人。女人是一個老女人,但是看起來皮光肉淨的,就像是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陽光似的那種人,按照我們現在的眼光來看,悄悄出現的婦人應該是一位拉皮條的老媽媽。趙前抬起頭來的時候,目光正好和那個老媽媽碰上了。老媽媽果然厲害,對著趙前就是莞爾一笑,一下就和趙前接上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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