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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無名沮喪地說:「沒什麼?」

  無名感覺自己沮喪透頂了。因為他在一個女人面前突然想起了另一個女人。他覺得另一個女人好像就站在自己身邊,死死盯著自己的脊樑骨一樣。這是很奇怪的事情。

  他對跟前的女人說:「我要走了。」

  刁小倩盯著他,不知道他為何會突然不喜歡自己。她靜靜等了一會,見他沒有了舉動,就慢慢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她感到失望極了。她輕輕地說:「好吧,我把玉珮還給你吧。」說過她把那個玉珮掏出來,輕輕地放在他手上,此時她的神情和剛才不太一樣,顯得有點無奈和落寞。無名接過玉珮,轉過身就要走開。這時候她又說話了,她幽幽地說:「你,難道真的不喜歡我嗎?」

  無名不知說什麼好。他有點不安地說:「我不瞭解你,無所謂喜歡不喜歡的。」

  她似乎沒有聽到無名的話一樣,又只顧自己說下去,她說:「是因為我的名聲不好嗎?」

  無名說:「不,我只是不瞭解你!」

  她大聲地說:「他們都說我是個名聲不好的人,但是我的身體是清白的!」

  她大笑起來。在她的笑聲中,無名心煩意亂地走了出去。

  從此之後,無名就再地不敢把自己玉器交給年輕的女人看。遇到刁小倩的時候,他也遠遠地避開,而刁小倩卻再也沒有到他的屠宰店裡買過肉。這樣一個美麗而妖異的女人,轉眼就和無名擦肩而過了。

  無名在專甲的屠宰店裡幹殺豬的營生,幹的時間長了,他就真感到煩了。他時不時會從床低下抽出自己的那把烏黑發亮的長劍來,或者手裡捏著那半枚殘缺的玉珮發好一陣子呆。有時候他口裡會嘀咕些什麼,有時候就什麼屁話都沒有,沒有人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有一天專甲跑到他跟前來,研究了他好半天,就恍然大悟似的明白過來。他快樂地問無名是不是想睡女人了,如果是想睡女人,他可以叫自己的婆娘幫他說一個姑娘去,對面糧店刁二的女兒水色就好著呢,雖說她名聲不太好,但是女人水色好得很,這卻是實實在在的,誰也瞞不了誰。

  無名聽了專甲的話,他就搖了搖頭。對面糧店刁二的女兒刁小倩無名那天是見過的,水色確實好,自己差點就和她入戲了。那天她對自己很有意思,只是自己辜負了她,他心裡仍感到隱隱有些過意不去。

  無名說:「大哥,咱們別提女人吧。」

  專甲說:「為啥呢,兄弟?」

  無名說:「不為啥!」

  說過這話之後,無名就不說話了。無名開始想自己的心思了。無名想心思的時候沉默不語,不聲不響像一個沉默的石頭。專甲以為無名不相信自己說的話,二是他就又說:「兄弟,你不信我的話?刁二的女兒水色確實好著呢。隔壁殺豬的豬三和西街殺狗的狗二,一度為了刁二的女兒爭風吃醋,大打出手,兩個人見面了就打架,今天你打破了我的頭,明天我打斷你的腿,誰都不肯讓誰,你有這樣的手藝,相貌也比豬三狗二他們好多了,男人能夠得到這樣一個漂亮的女人,這一輩子也算沒白活了。」

  無名聽了專甲的話就笑了,他真誠地說:「大哥,我不要女人。」

  專甲看了看無名,就不解地問:「兄弟,你不要女人,那麼你要什麼呢?」

  無名說:「我什麼都不要,我只是覺得鬱悶。咱心裡老不舒服,老是感覺心裡像著了火一樣。」

  專甲聽了一拍腦袋,惚然大悟似的說:「哦,我知道了,兄弟,你是想去殺人,你覺得殺豬他媽的不過癮,你說是不是?」

  無名聽了專甲的話也笑了,說:「大哥,不瞞你說,我有一天做夢,覺得自己怎麼突然地就變成了一把劍呢。」

  無名誠懇地說:「大哥,你說我怎麼感覺自己突然就變成了一把劍呢?」

  專甲聽了大笑,就說:「我知道了,你認為自己是一把劍,所以你不想殺一輩子豬。你和我們這整個屠肆裡的人不一樣,你和狗二豬三他們也不一樣,你不要女人,你要做他媽的大事業!」

  無名聽了專甲的話,半天沒說話。至於殺豬和殺人的區別,他一時想不明白。他一輩子也未必想得明白。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老覺得鬱悶。他也不知道自己夢裡為何會變成一把劍。他只是朦朧中覺得自己的生活不應該是這個樣子,應該有一些變化。

  【這和劉二同志某個時期的思想動態是如何的相似呀,那時候劉二同志在一張有點骯髒的大床上和女朋友打滾做愛,更多的時候他無所事事,感到很是鬱悶,就躺在這張大床上胡思亂想,希望生活會有所改變。他想來想去,結果就開始寫字,準備讓自己做一個自由作家。】

  專甲看無名不說話,自己又說:「兄弟,你有想法也是好事情呀,人一輩子就怕沒想法,日子過著過著就成了他媽的豬的生活。咱們城裡淹王的公子屬,現在正在城裡大招天下英雄,如果你想成就事業,盡可以去找他。只是到時候你做了大事業,不要忘了你還有個殺豬的大哥啊。」

  專甲提到公子屬,無名心裡就動了一下。無名想起自己剛剛進入城市的那天晚上在妓院裡紅花就曾經告訴過自己,如果自己無處可去,就可以去找公子屬。當時無名從妓院裡走出來的時候,他不想去找公子屬。他從心底裡不想成為別人的食客。他想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現在他再次從專甲口中聽到了公子屬的名字,心裡禁不住又動了一下。

  他想,公子屬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在一個傍晚,夕陽染紅了西天的時候,無名終於從床底下抽出了自己的那把烏黑發亮的長劍。這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劍,和其他的青銅劍看起來很不一樣。這是他在戰場上得到的戰利品,當然除了這把劍,還有敵人的十顆人頭。十顆人頭腐爛了,被他咚地一聲丟進河裡了,現在他身上只剩下了這把黑不溜秋的劍。這一天在天黑暗之前,他到屋子裡洗了洗手,把手上油膩都洗乾淨,再用水好好的擦了把臉,把臉上的肉渣渣都洗了下來。他從裡屋裡走出來,然後和專甲打了個招呼,轉身就向外面走去。

  無名和專甲打招呼的時候,專甲手裡正拿著一把鋒利無比的剔骨刀,正在悄無聲息的剔著骨頭上的肉。他聽了無名的話,木然地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什麼話。無名向他揮了揮手,他就咕嚕了一句什麼話。這話說得很拉巧,以至於無名根本就沒有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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