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南風知我意2 | 上頁 下頁
三四


  她看見他的頭微微偏了下,但沒有回頭,也沒有做聲。

  她也沒有說話,靜靜地離開。

  朱舊下樓去找卡琳羅取閣樓的鑰匙,卡琳羅陪她上閣樓,一邊開門一邊羡慕地說:「Leo對你真好,他的書房可是禁地,輕易不讓人進的。」

  燈光亮起來的瞬間,朱舊的眼睛也亮如燈光,她迅速環視屋子一圈,吹了聲響亮的口哨,太酷了,這個書房!

  說是閣樓,其實非常大,佔據了整棟房子的二分之一,因為德式建築的坡屋頂風格,所以最上面一層樓層稍低,室內兩邊傾斜而下,但作為一個書房,空間已足夠。閣樓的裝修風格也同別墅一二層一樣,古樸厚重,四面都是到頂的原木書櫃,屋子中間是一張超級大的木頭書桌,角落裡有紅色大沙發,地板上鋪著柔軟的地毯,書櫃裡、桌子上、地上,到處都是書。這裡簡直像一個微型圖書館。

  這個書房對她開放,是Leo開出的條件之一,這也是她非常渴望得到這份看護工作的另一個原因。因為她聽人講過,Leo的書房裡,收藏了超級多的醫學書籍,還有很多是絕版的。

  她沉醉在這個書房裡,如魚兒迷戀大海。不知不覺,兩個小時已過。設定的鬧鈴響起,她合上書,下樓。

  晚上十點,是傅雲深注射與腿部換藥的時間。

  朱舊推著醫藥車走進他房間時,驚訝發現他竟然還坐在陽臺上,依舊是那個姿勢,金毛狗狗趴在他身邊。

  她以為他睡著了,走到跟前才發現,並沒有。她忽然對他生出一絲佩服,什麼也不做地在一個地方發呆,靜坐兩小時,是需要強大的忍耐力的。

  多忍耐,便有多寂寞。

  這一次他倒是很配合,沒有再刁難朱舊,也許是累了,他閉著眼,她清晰看見他眉眼間的疲色。他注射的藥物,都是鎮痛成分以及抗生素,每天都打,人的精神自然會差。

  注射完便是腿部換藥。

  在她掀開他蓋在腿上的毯子時,他忽然睜開眼睛,手指迅速按在她的手上。朱舊沒有動,他看著她,目光中一點恍惚,而後慢慢移開了自己的手。

  他沒有再閉眼,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的臉,觀察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可她臉上的神色自始至終都沒有變化,在掀開毯子看見他空蕩蕩的左腿時,在看見殘肢可怖的傷口時。她席地而坐,微垂著頭,手上動作很專業,力道輕柔,耐心而細緻地進行著每一個步驟,換好藥,她覆上紗布,最後用布帶在紗布上綁個蝴蝶結。

  「好了。」她抬頭,沖他微微一笑。

  四目相交,他審視的目光都來不及移開。他別開頭,將毯子蓋在腿上,滑動輪椅,去到裡面的臥室,片刻後,他出來,將一枚鑰匙遞給她:「這是隔壁房間的鑰匙。」

  朱舊接過鑰匙,心裡松了一口氣,她知道,他是真正接納了她。

  她走出去,嘴角上揚,心裡真開心啊,忍不住便吹了聲口哨,下樓時幾乎是蹦跳著下去的。

  傅雲深側耳聽見那聲歡快的口哨聲,嘴角也微微牽了牽。他想起Leo之前在電話裡對他警告說,Mint是我見過最好相處的女孩子,脾氣好,又開朗,專業知識也很厲害,如果你連她也趕跑。傅雲深,我會讓卡琳羅把你打暈,然後托運回你的祖國。留在海德堡,還是回去讓你母親照顧你,你二選一。

  她脾氣確實好,專業知識厲害不厲害他不在意,他之所以將鑰匙遞給她,是因為,他從她的臉上,看不見害怕或者憐憫這兩種情緒。

  第二天,朱舊去兼職的咖啡館與小酒館請辭,因為是兼職生,隨時可以走,倒也沒有什麼麻煩的手續。

  朱舊站在小酒館的儲物櫃前收拾東西,忽然一隻手蒙上她的眼睛,一股濃烈的酒氣湧入她的鼻端,那人又對著她的耳朵吹了口氣,她抬手就狠狠地撞向身後半擁抱著她的人,不悅地說:「Maksim,我說過,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Maksim嘻嘻一笑,放開她,靠在儲物櫃上,一隻手還拎著只酒瓶,他往嘴裡送一口酒,醉意蒙矓地瞅著朱舊:「Mint,你真不夠意思,說走就走!」

  朱舊皺了皺眉:「剛上班你就喝酒?經理又要說你了。」她很懷疑,這個俄羅斯酒鬼也許從早喝到晚,壓根兒就沒有停過。

  「你在關心我?」他忽然湊近,朱舊立即退後一步,酒氣實在太濃烈了。

  他對她的那點心思從未掩飾過,所以朱舊也從不裝傻,先後拒絕過他三次。

  畢竟在一起共事了大半年,她還是解釋道:「Maksim,我昨天才剛剛確定下來新工作,所以才沒有跟同事們說。」

  「反正你就是不夠意思!」Maksim不依不饒。

  朱舊沒有再多說,她整理好東西,說了聲「我走了」,轉身離開。

  Maksim卻一把將她拽回,力道很大,她踉蹌著直撲進他懷裡:「Mint,我們還會再見嗎?我約你,你會出來嗎?」

  朱舊掙扎逃開,其實她並不太想見到他,他酗酒,骨子裡又有一股子狠勁,喝醉了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很多次因為醉酒打架鬧事進警局。以前有一次他借著酒意把她堵在更衣室裡,幸好同事及時出現。她有點害怕他。

  她說不來敷衍的話,「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

  說完,她飛速地離開了更衣室。

  她看不到,身後,Maksim醉意醺然的眼睛裡忽然湧起一股淩厲的狠勁,他抬腳,踢翻身旁的一把椅子。

  朱舊住的房間雖然沒有傅雲深那間大,但比之學校宿舍,簡直天差地別。她的東西不多,除了換洗的衣服與日常用品,就是課本書籍,以及一本陳舊的厚厚的黑色牛皮日記本。

  海德堡是個很古老的城市,不是太大,而她就讀的海德堡大學,學校是沒有圍牆的,整個舊城區都是海德堡大學校園。所以這棟半山別墅,離學校並不是太遠。朱舊準備了一輛自行車,她決定利用它做往返學校與別墅的交通工具。

  收拾好東西,朱舊接到Leo的電話,向她表示謝意。閒聊了幾句,掛電話時,朱舊忽然問他:「傅先生是不是蓮城人?」

  Leo說:「噢,對,你們來自同一個城市呢!這還真是一種緣分!」

  她沉默了一會,又問:「他什麼時候出的事故?」

  「半年前。他昏睡了很久,三個月前剛醒過來,就來了海德堡。」

  朱舊訝異:「以他目前的情況,應該留在國內,在醫院調養才是最好的。」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