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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阮老在樓下等你。」阮榮升的司機張叔說。

  「外公他……」竟然主動來找她了,他終於還是來了。

  下樓的一路,阮阮心中除了忐忑還是忐忑。

  外公……會說什麼呢?

  阮榮升坐在車內等她,張叔為她打開車門,她緊張地握著手指,腳步竟然遲遲邁不動。

  「哼,才幾天不見啊,你這丫頭竟然這麼大牌了呀?還不上來!」老者威嚴中卻透著調侃的聲音從車內傳來。

  阮阮眼眶一濕,眼淚就落了下來。

  這是她心裡外公的語調,一如從前。

  她上了車,坐定,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老人,瘦了好多,精神也不太好。一場大病,傷了元氣。

  她覺得好內疚,忽然傾身抱住了阮榮升,哽咽道:「外公……」

  她從前雖與阮榮升親厚,但也算不得格外親密,她性格使然,極少抱著他手臂撒嬌,更別說親密地擁抱了。

  經過這一次的事情,她才明白,外公在她心裡是多麼重要。她始終沒忘,五歲那年,父母的葬禮上,那個滿臉悲痛的男人,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裡,說,丫頭,別哭,別害怕,你還有外公呢!

  正因為依戀太深,所以才會害怕聽到他說,你不是我的外孫女,害怕他放棄她。

  阮榮升沉沉地歎口氣,輕輕拍著她的背,一下一下的,就像小時候那樣。

  片刻,他推開阮阮,板起了臉孔,哼道:「如果我不來找你,是不是你這輩子都不打算再見我了?」

  阮阮低著頭,訥訥地說:「我害怕……」

  「怕什麼?怕我不認你?哼!真是白養了這麼多年,我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阮榮升說。

  「外公,您身體好點了嗎?」阮阮問。

  阮榮升瞪她:「還曉得關心我的身體?」

  「對不起,外公,都是我害得你……」

  阮榮升擺擺手:「我病倒,不全是你的原因,你就別把罪過都攬到自己身上去了。」聽過那段錄音後,他打電話向顧恒止父親確認,得到了相同的答案後,那一刻,他確實心緒難平,加之那幾天身體本來就不舒服,因為阮皓天的胡作非為動了氣,公司裡又出了點亂子,他忙於解決,沒有遵醫囑好好休息,因此才會一時血壓飆升,氣急攻心。

  他醒過來後,問起阮阮,陶美娟的回答他當然不信。那丫頭是他一手帶大的,什麼性子他還不清楚?最是簡單不過,也很傻。沒有出現在病房,八成是陶美娟搞了鬼,阻止了她。兒媳婦的那點小心思,他最清楚不過。後來他讓人查了查,果然,阮阮名下的一些不動產與基金,全數轉到了阮皓天名下。她也已搬出了阮家,甚至躲起來,不見他。他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他。這樣的不信任,令他生氣!所以,也就一直沒有找她。

  阮榮升從身邊取過一個檔袋,遞給阮阮,「打開看看。」

  阮阮打開,裡面是一份協議書,當她看清楚是什麼內容後,整個人都驚呆了。

  「外公,您這是……」阮阮震驚地看著他。

  「如你所見。」阮榮升神色淡然地說,仿佛阮阮手中的,只是隨隨便便幾張紙,而非一份價值不可估量的轉讓書。

  「您為什麼會……」

  阮榮升接過她的疑問:「我為什麼會把這麼重要的股份轉到一個非血緣關係的人名下,對嗎?」

  阮阮整個人都有點呆怔,心情複雜,只曉得傻傻地點頭。

  阮榮升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難得一見的柔軟語氣:「阮阮,不管你是不是我女兒的親生骨肉,你都是我外孫女,永遠都是。」

  就連他自己也有點不明白,為什麼對這丫頭會寵愛到這個程度,他在商場那種爾虞我詐的冷酷世界摸爬打滾了一輩子,手段淩厲,心狠手辣。甚至對自己的親孫子,也是諸多挑剔,非常苛刻。唯獨對阮阮,一次又一次打破自己的原則。

  他在心底長歎,大概是因為這個丫頭,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令他一想起來,心裡就變得柔軟的人了。傾注多年的愛,在心底生了根,拔除不了了,也捨不得。再堅硬的人,也是需要一個柔軟的角落的。

  阮阮又忍不住落下淚來,久久不能言語。

  原來她的擔心都是多餘的,原來有的東西,真的是一輩子的,永遠都不會失去。

  她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奔回病房的。

  她欣喜地握著傅西洲的手,說:「十二,現在好了,你不用擔心了。」她揚了揚手中那份檔。

  阮榮升將他擁有的淩天日化所有的股份都轉到了阮阮名下,她成為除開傅家人之外最大的股東,以她手中的股份,加上傅西洲名下的,佔有集團的決策權足夠否決掉姜淑寧母子召開的董事會主題。

  阮阮想起在車上她問阮榮升為什麼做出這樣一個決定,畢竟,他曾經跟傅西洲有過那樣一份協議書,證明他並沒有把傅西洲當做自己人。

  阮榮升說,因為他愛你。

  然後,他告訴了阮阮,傅西洲早就將他們之間令阮阮失望傷心的協議書撕毀了。

  也告訴她,在他出車禍的前一天,他拿著那份關於她身世的錄音去醫院找過他,他臨走前,說了一句話。

  他問傅西洲,既然你知道阮阮跟我沒有血緣關係,我都將她趕出阮家,也就沒有利用價值了,你還找她幹什麼?

  傅西洲說,我想跟她做夫妻,跟她是誰的女兒,誰的外孫女已經沒有關係,這些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顧阮阮,是我唯一想要共度餘生的女人。

  阮阮握著他的手低聲喃喃:「你真的這麼說過嗎?十二,那你醒過來,親口對我說,我就相信你。」

  「十二天,我給你十二天時間,如果你還不醒來,我就真的不理你了。我去米蘭找叮噹,聽她說,她認識了好多混血美男,又高又帥,穿衣品位還超好的。」

  「我說真的啊,我可沒有騙你,如果你老是偷懶在這裡睡覺,我就真的跑了噢!」

  ……

  她這樣細細碎碎的念叨,已經成為病房裡每天必有的風景。有時候她說一些漫無邊際的話,有時候讀一段童話裡的句子給他聽,有時候趴在他身上,在他耳邊輕輕哼一首小曲。

  日子單調卻不覺蒼白,因為心存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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