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南風過境 | 上頁 下頁


  當年,她第一次進入他的朋友圈子,是一個發小的生日Party,要求必須帶女伴。原本她不願意去的,說不認識他的朋友,去了沒有話題,會無聊。他哄了許久,她才答應一起去。他們遲到了,推開包廂門時,原本偌大的鬧哄哄的包廂有幾秒鐘的沉寂,數雙目光齊刷刷地望向她,她下意識地往他身後縮,卻被他牽著手往前拽了拽。後來還是顧恒止打破了沉寂,大叫一聲說,靠,阿境,你從哪兒拐了個未成年小不點來呀!

  當年她才十九歲,小小的臉孔,大眼睛,留著一頭亂糟糟的短髮,她有一米六四,在南方女生中不算矮,可她太瘦了,那天又穿一件男朋友款寬鬆襯衣,搭牛仔褲,球鞋。與在場的盛裝打扮過的妝容精緻的女人一對比,確實太青澀了,簡直像個高中生。

  所以那天晚上,他的朋友們,都沒記住她叫什麼名字,個個跟著顧恒止叫她小不點,或者,阿境的小不點。

  指間的煙燃到了盡頭,傅希境將煙蒂掐滅,彈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裡。

  「怎樣?」傅希境問。

  「什麼?」顧恒止反問。

  傅希境皺眉,「托你打聽的事!」

  「噢,做東的是經緯建築公司,小不點應該是經緯的業務員,請的是禾一地產業務部經理,高鵬。」他頓了頓,說:「嘿,我剛進去的時候,正好碰上你家小不點要與高鵬喝交杯酒呢!」

  成功看到傅希境皺起眉,他心裡一樂,面上依舊不露聲色,「氣氛那叫一個熱乎喲,高鵬看小不點的那眼神,嘖嘖嘖,就像饑渴的獵人看一獵物似的,那個火熱喲……」他又停了停,望見傅希境嘴角緊抿,擱在窗臺上的右手捲曲著慢慢握緊,那是他發怒前的徵兆,顧恒止語調一轉,「但是,我成功地阻止了這杯交杯酒!」嘿嘿,雖然他很想欣賞下傅希境的失控表情,但是呢,再說下去,以他對這傢伙的瞭解,只怕這怒火首當其衝就會把他燒成灰。

  「所以……」

  「所以?」

  「所以,你欠了我個人情。」顧恒止笑嘻嘻地總結道,轉身往包廂走,在門口又停住,轉頭說:「哦,還有,我剛才對小不點說,讓她散場後等我,我送她回去。我想,你對這樁美差應該沒有異議哈?所以,待會我跟他們換場子繼續喝酒去,就不算上你嘍。」

  他沒有進去,倚在窗邊,又點了一支煙。他從前也抽煙,但沒有癮,後來同她在一起後,她討厭煙味,他就極少抽,回到家後是從不碰的。自她離開後,無數個夜深人靜,他獨自面對空蕩蕩的公寓,唯有指尖一點星火令他感覺一絲溫暖,後來,他的煙癮就越來越大。

  任何東西成癮,都是因為有所依戀,戒不掉,放不下。

  如煙,如她。

  Chapter 02 春風十裡,不如你

  ﹛這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它是對的,它是好的,只因它是這樣的。﹜

  南風拿出手機看時間,九點半,這頓飯,整整吃了三個小時,真像打了一場仗,令人開心的是,是勝仗。

  汪吉在收銀台買單,高經理一行人已先走了。她與陶桃站在大廳裡等汪吉。

  汪吉買好單過來,對她說:「南風,今晚這合同,之所以能這麼順利拿下,你應該知道吧,高鵬是給了顧少的面子呢,你回頭好好謝謝人家。」

  南風心裡其實早就猜到了,問:「顧少……到底幹嘛的,這麼大面子?」

  汪吉驚訝:「你不知道他幹嘛的?他不是你幹哥哥麼?」

  南風呵呵乾笑:「我沒問那麼多嘛。」

  「哦,他爸爸是稅務局的顧局長。」

  話說到這份上,南風自然就明白了,那個顧少是幹嘛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個面子大的老爸。

  「好了,我喝了酒,也不方便開車送你們,分頭打車回去吧。」說完,他就走了。

  陶桃就住在這附近,見南風臉色太差,讓她跟自己擠一晚,南風卻說會認床,堅決要回家。

  送走了陶桃,南風才轉身看站牌,卻發覺沒有直達公車回家,轉車的話,估計來不及趕上末班車。坐在長椅上,掏出手機給謝飛飛打電話,想讓她開車來接,可打了好幾通電話她都沒接。

  看到有空的士過來,想攔下,轉念一想,又放棄了。從這裡打車到家,至少需要五十塊,這對她來說,太奢侈了。

  算了,先轉公交,再打車吧。

  起身時,胃部忽然傳來一陣疼痛,讓她直不了身,她又坐下去,接著,強烈的嘔吐感襲上來,她沒有力氣跑到垃圾桶旁,蹲在馬路邊張口就吐,胃裡的東西像是失控的水龍頭般,嘩啦啦地噴灑而出。昏黃路燈下,她微眯著眼,看見那堆嘔吐物裡,大半的顏色是暗紅的,酸臭味裡夾雜著一絲絲血腥的味道。而胃,疼得更厲害了,她的臉因痛意皺成了一團,在愈加強烈的昏眩感中,她感覺有一隻手搭在她肩膀上,而後,有人蹲在她身邊,一張紙巾遞到她眼前。

  「謝……謝……」她虛弱側頭,看到來人,不禁一愣。

  怎麼是他?

  傅希境的視線已被那堆嘔吐物吸引,他臉色刹那變得很難看,俊眉緊蹙,偏頭盯著她:「你就是這麼生活的?」

  南風想開口反駁說,先生,我怎樣生活,與你有什麼關係呢。可胃裡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傾身,張嘴又吐了許多,整個口腔裡都彌漫著血腥的味道。

  傅希境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南風想反抗,也已經沒有力氣,只得隨他用紙巾擦拭掉她嘴角的殘留物。

  忽然,她身體一輕,整個人已被他騰空抱起,朝不遠處他的車走去。

  南風沒有反抗,胃實在太痛了,索性閉著眼睛,挨得這麼近,她聞到他身上的氣味,清冽的樹木香中夾雜著淡淡的煙草味,那麼熟悉。她心裡忽然就有點難過,所有的堅強像是被這種熟悉的味道擊潰,僵硬的身體一點點放軟,她怕自己落下淚來,側了側頭,將臉孔埋進他胸膛。

  傅希境低頭看了看她,沉默著,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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