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你的青梅,她的竹馬 | 上頁 下頁 |
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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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靜默後,陳向遠說:「燦燦,就報導而言,我沒辦法說什麼。但你早就知道,我也已經講清楚了,信和現在的情況很不妙,你這篇報導出來是雪上加霜。我認為你完全應該採取兼顧各方利益的處理方法,哪怕提前通知我一下,由我去提醒信和採取合理的應對,這應該比直接做一篇報導了事更好一些。」 這個批評來得如此直接,王燦幾乎有些吃驚了,「可是向遠,你並不是信和的員工,而我卻是做地產報導的記者,我只是在做自己分內的工作。這篇報導我不做,也一定會有其他記者去做。你去提醒信和,不外是讓他們來跟報社做公關,把稿子壓下來,坦白地講,這樣成功的可能性很低,而且只會讓事情變得更複雜。」 陳向遠聲音冷淡地說:「我和沈家的關係你很清楚,我認為你在寫這篇稿子之前提前知會我一聲,跟你的原則與立場並沒有什麼衝突。對不起,我還有點兒事,先掛了,再見。」 王燦有一會兒回不過神來,陳向遠的反應之強烈,實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剛才的對話,不像是情侶之間鬧意見,倒更像是兩個不算親密的人為某件事而針鋒相對地交涉。疏離感產生得如此迅速,讓她感覺到的震動很大。 不管心情怎麼低落,工作還是得繼續做。她照頭一天的計畫去市房地局做採訪,再回來寫稿,陳向遠在MSN上的頭像一直灰著,也沒有打電話過來。包括韓律師在內的幾名留了她號碼的購房者都跟她聯絡,感謝她寫的報導,並說有下一步行動時,還要請她跟進,但信和地產那邊則完全沒有消息。 王燦十分納悶。按照以前做批評性報導的經驗,大的地產公司會有專門的公關部門進行處理,小公司的老闆甚至會親自出馬,要麼是直接過來溝通,要麼是把後續報導擺平。而信和地產這種完全視報導如無物,採取不解釋不溝通不理會的態度,實在是相當少見。 楊主任也注意到了這一點,跟她談起來,言下之意頗為不以為然。他提起上次經濟版做的某上市地產公司通過關係圈地的醜聞,「他們來頭大,直接通過市里給我們施壓的同時,廣告部也跟著來報導被腰斬,不了了之。最後還是李進軒找他在財經週刊雜誌的同學做了報導,這事才算徹底曝光。信和到底是小公司,做地產的時間不長,大概也沒什麼危機公關經驗。你繼續跟進,有題材及時向我彙報。」 王燦明白,所謂題材,不外就是信和地產繼續以不作為的姿態而對購房者的抗議,招致購房者更進一步的行動,甚至可能發展成集體要求退房或者提起訴訟。要是真的出現這種情況,陳向遠想必更會歸咎於她了。 她搞不懂一向理性的陳向遠怎麼會偏向得如此明顯。也許在他心裡,沈家的利益是比她更重要的存在——這個念頭一浮上來,她便有些心涼了,馬上提醒自己,不可以胡亂猜測。 一直到下班,陳向遠都沒有在MSN上露面,也沒有打電話過來。羅音在忙新房的裝修,王燦也不好意思拿自己的心事專門去打攪。她收拾好東西,無精打采地出了報社,卻不想太早回家,過馬路走到綠門坐下,要了一杯咖啡,一手撐著頭,悶悶地拿勺子攪著。 「咖啡趁熱喝比較好。」一個渾厚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她抬頭一看,是高翔。 「高先生,你好。」 「據說心情不好時更應該吃點兒甜食。他們的蛋糕這個時間應該烤好了,要不要來一份?」 王燦暗想,看來情緒低落時,似乎也最好選個沒有熟人的地方發呆才行。不過她當然不能流露出這個念頭,只是搖搖頭,「謝謝,不要了,今天沒什麼胃口。」 高翔坐下,服務生隨即端來一杯咖啡,王沒注意到,他和陳向遠一樣,也是喝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他閑閑地端起來喝了一口,「王小姐,你信不信,看到年輕人有煩惱,有時我會羡慕。」 「不用這樣安慰我吧。我認為,你會覺得這些煩惱來得微不足道而可笑。」 「當然不可笑,只有你這個年齡的女孩子,還有多餘的精力為並不現實的理由煩惱。」 王燦尷尬地笑,「恐怕我也早就過了為不知所謂的理由而煩惱的年齡。現在我的煩惱都業得很現實。」 「我年輕的時候為不現實的事煩惱過,想住我,王小姐,為現實而煩惱跟那個是有區別的。不過我再說下去,就成了不折不扣的以老賣老了。」高翔話鋒一轉,「王小姐,我最近新代理了幾種西班牙葡萄酒,這個週末我在Fly酒吧做一個品鑒派對,想請你來參加一下。」 「我跑的是地產新聞,不過我可以幫你約跑這條線的記者,不知道高先生想讓發佈會消息上經濟版面還是時尚生活版面?」 「相關記者我已經約好了。」高翔笑了,曬黑的皮膚襯得牙齒分外潔白,「王小姐,我是以朋友的身份邀請你過去,品品酒,聽聽音樂,沒有發稿的要求。」 「哦,這樣啊。」王燦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可是我對葡萄酒沒認識,真的不懂品鑒。」 「這個不用擔心,我們本來就沒有喝酒的傳統嘛。說是品鑒派對,其實是生意人附庸風雅,不外是聯絡老客戶,順便給潛在消費者做做心理暗示而已。」高翔拿出一個裝著請柬的信封遞給她,上面遵勁的鋼筆字寫著「王燦小姐親啟」,「本來打算請蘇珊幫我轉交的,正好碰到你,請務必過來坐坐。」 王燦答應了,收好了請柬。「我覺得品酒還真是一件很神秘的事情,搖一扔,聞一聞,嘗一嘗,就能知道什麼年份釀造,當時的氣候、葡萄的品種,而且可以把酒的味道描繪得那麼細緻——迷醉、奪目、精緻、古老……總之這些詞彙我以前想像不到可以用來形容酒。」 高翔笑了,「你大概看了《杯酒人生》這部電影吧。」 王燦點頭承認,「是呀,那天聽高先生說買下別墅做俱樂部式的酒莊,我要寫稿找資料,同事推薦了這部電影,算是惡補了一下,不知道高先生做葡萄酒生意,是純粹把它當成一門生意,還是兼有愛好?」 「這有些像採訪的口氣了。」 「雖然沒有發稿要求,不過記者的職業病,總想多瞭解一點兒背景資料,也許換一天就能派上用場。」 「真是敬業,值得表揚。生意人的想法其實很庸俗,國內是一個前景很好的葡萄酒新興市場,值得投資。不過,我承認。」高翔聳聳肩,「我也確實喜歡喝點兒紅酒。」 「能做到愛她和生意統一多好。」 「有時候我們喜歡一樣東西,免不了會自覺不自覺地把它神聖化。不管是喝咖啡,還是喝紅酒,探究品種、產地,研究口感,甚至追根溯源瞭解它的大渡口區,賦予它也許並不具備的魔力。一旦把愛好弄成生意,愛好就不夠單純了。」 他突然講得這樣深奧,王燦一時有些茫然。他卻笑了,喝完咖啡,站起了身,「我先走一步,王小姐,回家好好睡一覺,也許所有的煩惱就不成其為煩惱了。週六見。」 王燦不認為回去倒頭黑甜一夢,就能忘掉所有煩惱。明天就算是全新的一天,矛盾卻不可能自行消散。她想了想,拿出手機,打陳向遠的電話。然而接通了很長時間,都沒人接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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