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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交通信號燈這時候突然轉綠,騏達男趕緊鑽回車內,將車開走。

  佟櫻彩自知理虧,不停對利永貞抱歉:「不好意思,我趕時間,明明想著要到美食城找你,結果補個妝就忘記了。你瞧我這記性!真的對不起!」

  利永貞一把奪過她手裡的衛星電話,面色很是陰沉,嚇得佟櫻彩不敢再發一言。利永貞討厭看她一副委屈的模樣,冷冷道:「封雅頌不是一輩子留在北極,他會回來的。你也該收收心了!」

  她轉身就走,心裡像吞了個蒼蠅似地噁心。

  「我已經和封雅頌分手了!」佟櫻彩在她身後叫道,「他打電話來就是說這件事情!我們是心平氣和分開的!你這樣說不公平!」

  利永貞的背影一滯。佟櫻彩又辯道:「遠距離戀愛不會有好結果的,更何況是北極!連一天一個電話都保證不了。你們這些人,說得好聽是電力工程師,不好聽就是電工。節假日還要保電,從來不說能陪我一天半天。這些我都忍了。但為什麼一點也不和我商量就去北極?為了兒時的夢想?我以為我能等,但我等不了。」

  利永貞轉過身來:「佟小姐,我以一名電工的身份來告訴你,有很多特殊性質的工作不是你們這些都市白領能體會。我們沒有節假日,我們只有忙和更忙的分別。你看春晚不?那些來自一線,來自邊境,來自海島,來自山巔的電報,在你看來只是乏善可陳的祝福吧?我和封雅頌都會看到眼睛酸!我們已經選擇了這樣的工作,就希望有能理解和包容的親人,否則我們的壓力不是你們能想像。你做不到,是你軟弱,不是封雅頌忽略了你。」

  「是。我確實很軟弱。雅頌沒有忽略過我,相反我一直很依賴他,什麼事情都是他幫我做好。他自己也承認,在北極的時候確實會想起我,怕我沒法照顧好自己,但不是需要我的那種感覺。我需要雅頌,遠勝於他需要我。而他……他這段時間幫了我很多。」

  兩個「他」指的不是同一個人。佟櫻彩想了想,除下封雅頌送的戒指:「本來他說留給我做個紀念……可是你這樣一說,真是沒意思。它屬於更好,懂他的女孩子。封雅頌也一定是這樣想的……」

  「你當封雅頌是什麼?你們當感情是什麼!」

  利永貞沒有接,轉身疾步離開。

  愛情,此消彼長(下)

  因為沒趕上夜車,當晚鐘有初在利家留宿。林芳菲一見鐘有初便覺得投緣,盛了可口的紅豆湯圓來招待,因為實在是太晚了,鐘有初隻吃了一口,林芳菲大贊,說是淺嘗輒止,一看就是大家閨秀的風範。

  利永貞佯怒:「媽!你也太偏心了!平時我要是吃不完你就罵我是落草的賊寇!」

  林芳菲擰一擰女兒的耳朵,去了廚房。利永貞問鐘有初:「你在我這裡過夜,要不要和伯父說一聲?不要誤會我綁架偶像。」

  「說過了。」她給小姨發了短信,說在格陵的朋友家過夜。葉嫦娥問她是否需要車來接,她拒絕了。

  利永貞拿嶄新的牙具,睡衣給她:「我媽最喜歡在大減價的時候買東西,總以為用不著,誰知道今天派上了用場。這些以後就是你的,專門為你留著,歡迎隨時光臨。」

  「謝謝。」睡衣的折痕,若有若無的樟腦味,讓鐘有初頓時感到了家的味道,心底又不免掠過一絲惆悵,「你媽媽真好。」

  「你這個朋友為什麼要萬里迢迢寄幾個空瓶子?郵費貴過禮物。」洗過澡後,利永貞又在燈下細細品賞玻璃瓶的每一處細節,怎麼看也看不夠,「咦,瓶塞上還有印章。有初,你說會不會一打開,沖出一股妖氣?」

  正在擦護手霜的鐘有初應了一聲,抬起頭來:「你試試?」

  利永貞打開了其中一個,使勁嗅了嗅,又朝裡面吹了一口氣,瓶子發出嗚嗚的回聲:「也沒啥特別的嘛,真掃興。」

  鐘有初笑眯眯地看著她:「永貞,我記得你一直說想去雲澤,真是忙得沒時間去?下次放假,讓我一盡地主之誼吧。」

  「好啊,一定有機會。」利永貞滿口答應,但鐘有初知道她不過是隨口打哈哈。怪不得楚求是追不到她,鐘有初心想,她一會兒像個單純的孩子,一會兒又像個世故的大人,完全摸不到脈。

  睡下前鐘有初又尷尬了——利永貞堅持讓她睡單人床,自己打地鋪。

  「你是客人我是主人,」利永貞道,「再說,和你睡在一張床上,我會控制不住自己佔有你的!」

  鐘有初大暈。利永貞關上燈,頓覺四肢酸疼,不由得憤憤說起今天晚上狂追佟櫻彩四條街的事情來:「拿著衛星電話就跑,差點害我犯大錯誤!幸好紅燈格外長。」

  「你這樣義憤填膺,不僅僅是為了她差點害你被處分吧?」

  「對!哪有這樣的道理?已經談婚論嫁的兩個人,居然說分手就分手,簡直就是兒戲!」

  「痛快人做痛快事,好聚好散,皆大歡喜。」

  「那她不要的男人就推給我?真荒唐!」利永貞深感被冒犯,「呸!我又不是回收站!」

  「我看她並沒有這個意思。」鐘有初笑著說,「你想多了。」

  「她把戒指脫下來給我,還說這戒指值得更好的,懂他的女孩子!現在想想,我轉身前說的那句話真是太弱了!完全沒氣勢。」

  「永貞,仔細想想。她只是托你把戒指還給封雅頌而已,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那句話不是針對你呀。」

  「什麼?」

  「你對號入座太明顯啦。」

  利永貞頓時焦躁,翻身坐起,將幾個小時前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又重新過了一遍,越想越覺得不妥:「難道真是我聖母了?那可丟人丟大了!」

  穿著睡衣的鐘有初從床上坐起來,決定對利永貞普及一下中級戀愛教育:「今天楚求是幫你衛星定位,對不對。」

  「對啊。他真夠朋友。」

  「然後很巧地紅燈變得格外長——你敢不敢打個電話去問楚求是,是不是他幫了忙?」

  利永貞從未費神想過這個可能,自然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鐘有初:「這……」

  鐘有初真是替楚求是冤得慌:「不解風情是因為對這個人沒感覺。自作多情是因為對這個人有感覺。生活給你上了重要的一課,你今天可全體驗到了。」

  利永貞抱著雙膝坐在黑暗裡,一雙眼睛忽閃忽閃,也不知腦袋裡在轉些什麼念頭。她突然嗨了一聲:「騏達男真窩囊,我像個女土匪一樣叫佟櫻彩下車,他只敢對我瞪眼睛。」

  「不管佟櫻彩會不會後悔,她選擇的都是自己認為理所當然的道路。你可以評判她,但沒必要看低她的選擇。」

  「這話不公平,封雅頌怎麼可以輸在騏達男手裡?連我媽都知道封雅頌對佟櫻彩真是體貼入微——媽!媽!唉!偏偏媽媽今天晚上沒偷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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