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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四十九)終於又見小溪!

  今天晚上沒有月亮,似乎連一顆行星都沒有,夜幕已經降臨了,外面吹著不大不小的風,空氣中夾雜著一股潮濕的味道,看來今天未必是一個好天氣。

  我獨自一人躲在值班室裡,睜大了眼睛聽著窗外的風聲,呼吸著夾雜著灰塵的潮濕的空氣,調動起全身的神經注意著外面的動靜,憑感覺,今晚上那個「魅影」很可能出現,這一定又是一個非常熱鬧的夜晚,在此之前,我把手機關了,我怕梁希松會給我打電話,我現在已經習慣了獨自一人做調查,我決定聽取「碧水東流」的建議,將自己置身于暗處,隨時注意周圍發生的一切變化,當然今晚我還有一個心願,那就是期盼著小溪的出現,我希望能夠在這個多事的不平常的日子裡,奇跡般地找到她!

  其實這個世界除了風聲之外是非常的空的,就如同我眼睛裡這空洞的夜色一樣,當然,更像我極其空洞的內心,沒有了何小溪的世界,我覺得一切都空蕩蕩的,我真不敢想像這樣下去的話,我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小溪是喜歡黑夜的,這個看起來有點另類的喜好其實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是存在的,人們都或多或少的喜歡著一些陰暗的東西,或者是儘量的隱藏著內心深處許多陰暗的東西,與大多數人比起來,小溪是誠實的,也是最有勇氣的,芸芸眾生裡又有幾人敢坦然得面對眼前的黑暗呢?又有幾人能夠將內心裡的陰影原封不動地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呢?

  這時,突然來了一陣狠猛烈的風,差點把我緊閉的門吹開,嚇得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精神頭更足了,我緩緩地起身,輕輕地挪到門口,借著門縫看了看樓道裡,外面黑漆漆的,空無一物,我確定安全之後,輕輕地打開門,極力地將開門的聲音降到最低,然後輕輕地抽出身,關上門,摸索著走向樓下。

  外面的世界依然漆黑一片,除了風還是風,我輕輕的邁著步子,警覺地看著四周,注意力高度集中,我覺得在這個時候要突然有個人冷不丁的出現在面前,非得把我嚇暈過去不可,正想到這裡,那種若隱若現、似有似無的、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聲音又在天地間響起了,很快便伴隨著四處飄蕩的風充斥到了這裡的每一個角落,我渾身的汗毛直豎,頭皮一陣發麻,當然這種感覺的由來並不是因為那「魅影」本身,而是由於這種空洞遙遠的聲音所產生的震撼人心的音響效果!

  我沒有去門診大樓,那裡肯定有田嶺或者是梁希松在,而是我悄悄地走向醫院大門口,沿著醫院裡的外牆走出去,朝著墳場的方向而去,然後將身子緊挨著圍牆外面,這樣可以躲開梁希松與田嶺的視線——他們斷不會想到眼皮底下的圍牆外面會有人的,再就是這樣可以離著「魅影」出現的方向最大可能的近些,當然我在這裡所指的最大可能,是指得我內心的最大膽量所能觸及的最大可能。

  我看到了!

  那個白色的影子此刻正從遠處黑魆魆的的樹林裡飄然而至,她總是從那個方向而來,然後又朝那個方向而去,看來那裡就是她的棲身之處,記得小時候聽大人說過:大凡是鬼魂,只在夜間出現,白天一定附在某種東西上,想到這裡,我的心裡不由得泛起一陣的酸楚,為她的孤獨無依!

  從來不相信鬼魂得我現在開始一天天的相信了,它們也有思想、也有眼神、也有要求,當它們孤獨了也會傷心,也會哭,他們孤獨的徘徊在這個世界沒有陽光的夜色裡,隱身在芸芸眾生之間,它們哀怨、它們哭泣,但這一切只能做給自己,只要你做了鬼魂,就註定要漂泊、流浪、孤獨、孤苦!所以它們的哭聲一定是最哀怨的,最淒慘的!這種聲音的穿透力是一個全世界最傷心的人都無法達到的!

  它由遠及近,幽幽的飄來,然後幽幽的落在了何小欣的墳上,嚶嚶的哭泣著,聲音悲天動地,觸動著你的每一根神經、振顫著你的靈魂,使你不由自主地深受感染,陷於極度的悲傷之中,讓你感覺是那樣的孤苦無依、是那樣的冤屈悲慘,不由自主地,我落下淚來,視線開始模糊起來。

  這時候,身後傳來一些聲響,我回頭一看,是梁希松來了,他很注意的,在老遠就熄了車燈,緩慢的摸過來,我立刻屏住呼吸,遠遠的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他走下車,輕輕的關上車門,然後走進醫院,整個過程沒發出一絲聲響,我不得不在心裡暗暗佩服,按時間上來推算,他大概已經上樓了,「魅影」依舊紋絲不動的伏在那座孤墳上,哭聲還在繼續,聲音依然保持剛才的強度,沒有任何起伏,目送走了梁希松,我還是傷感地看著她,突然,她抬起了頭,速度快得嚇人,看來是樓上的梁希松驚動了她,我不禁暗自驚歎她那驚人的敏感的感知力,可就在她猛然抬頭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了躲在牆外面的我!

  在夜色的干擾下,我是無法看清她的真面目的,我不得不暗自慶倖,如果我看到了,我不敢想像我會嚇成什麼樣!她就這樣紋絲不動地、直盯盯地看著我,在她的眼神裡我立刻覺得靈魂出竅了,我幾乎喪失了其它一切意識,只有呆呆的與她對視著,一秒、兩秒,一分鐘、兩分鐘……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她放棄了與我的對視,緩緩的起身,逐漸飄向半空裡,然後輕的哀歎一聲,幽幽得遠去了,直到最後縮成一個若有若無的小白點,消失在夜色裡……

  隨著她的消失,我出竅的靈魂重又回歸體內,意識漸漸恢復,我的身體立刻像凍僵了物體似的一下恢復元氣,呼呼的喘著粗氣,我的後背衣服早已被汗水濕透了,冰涼的貼在背上。

  這時候身後又傳來一陣聲響,是梁希松,他輕輕地發動車子,就連發動機的聲音也似乎很壓抑,然後離開了。

  我也該走了,我剛想轉身,身後突然傳出一陣聲響,憑感覺,這聲音裡的很近,我徹底的轉過身,一個白色的影子在身後不遠的樹叢裡閃出來,想我的方向挪動了幾步,然後緩慢的倒下了,似乎整個過程沒發出一絲聲響,我心頭一緊,驚問道:「誰!」

  憑感覺,這是一個人!憑她這一身白衣,我的心裡掠過一絲驚喜,是小溪!

  我快步走上前去,瞪大了眼睛,沒錯,是她!她昏倒在地,幾乎沒有呼吸,我立刻將她扶起,攬入懷裡,借著微微泛白的天色,我看見她的臉色煞白,白得讓人心寒,呼吸相當微弱,手臉冰涼,沒有一絲活氣,嚇得我搖晃著她的身體不停地叫著:「小溪,快醒醒!快醒醒!」

  但她依然緊閉著眼睛,沒有醒來。

  我將她輕輕地放在背上,一步一步地朝著大路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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