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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痛並不是痛的目的,真正痛的是等待痛苦來臨的過程。

  麻醉針頭擠出了幾滴黃色藥水,他開始從她的臉部注射,扭曲厲害的臉漸漸平靜。她仿佛睡去,看樣子年齡比郭微大不了多少,之前秦叢善花了不少時間才摸清她的行蹤規律,打電話叫她來家裡,上完床以後再弄到地下室。她的父親在坐牢,母親已經改嫁,沒有男朋友,誰也不會擔心她的失蹤,夜總會裡的媽媽都以為她跳槽去別的地方了,這一行的流動性很大,每天都有妓女失蹤,而且上班又不用打卡。賺錢越快的職業風險相對也越大。

  她睡著了,黃色封箱膠帶被撕開,可以看出她精緻的五官。

  手術刀拿了出來,郭微已經有點站不住了。

  曹柄林戴上手套和口罩,眼鏡片後面的眼睛看了郭微一眼,聲音略有些含糊,"等下幫忙給我遞東西。"

  郭微點點頭。

  二十分鐘後,一切結束了。郭微身體抖動得很厲害。

  曹柄林給她止血消毒,鬆開麻繩,放在地上。他臉上閃過一絲厭倦,對郭微說道:"天冷了,該給她們墊點暖和的墊子。告訴你老公,錢會按時打給他,告訴他平時沒有我的電話不要到醫院來找我。"

  送他出門,郭微的心還在胡亂地跳。不知是因為激動而顫抖,還是因為害怕。

  曹柄林忽然回頭對郭微笑笑:"其實你的皮膚比她還好。"

  在另一個城市的展歡顏開心了一個通宵,第二天睡到中午,是抱著那六千塊睡了。醒來時她睜開眼睛看見的是紅燦燦的鈔票鋪在被子上,心裡那個爽啊。她叫了兩份外賣,吃了兩份菜。交了房租,下午陽光明媚,去買新手機。

  日子就是一天天過去,誰也不知道明天發生什麼。所以墨一不知道自己哪天會在刀光劍影中死去。

  墨一在那家雲南大樹餐廳吃飯,展歡顏也在。肯德基的工作辭了,買了新電話,號碼仍然是原來那個,當時掛失了。

  天氣不錯的時候她四處搜羅好吃的。這家餐廳的名字是因為就在一棵偌大的榕樹後面而得名,那些氣生根懸掛在空中,褐色的垂下,好似老人的鬍子。

  墨一的眼睛打了一個白色補丁,仔細看能看出滲出來的淡紅的血和眼睛周圍的紫色藥水。他被人打了,一百多個打二十多個,中了對方的埋伏,還沒來得及分辨仇家貴姓,正吃著麻辣燙的墨一被人一腳踢翻在地。他用胳膊護著眼睛,結果還是被燙傷,雖說保護住了,但那醫生的話卻讓他驚心:"再晚來五分鐘,你就成獨眼龍了。"末了補充一句,"幹你們這行遲早得成獨眼龍。"

  診所是集團指定看病的診所,他們這一區域指定是由這個老醫生看,每次老先頭都會冷言冷語。但墨一也不敢反抗,因為這個醫生是英文非常好的自己的頂頭上司蔣甯先生的表舅。

  墨一等著上菜,他手中握著的消炎藥,感觸頗深。別看那些在外面工地扛水泥的不容易,在道上混的也不容易,賣個保險不容易,人家總是當你不懷好意。當條狗也不容易,因為它想尿尿了也不會說話。去騙人也不容易,現在的人都變得很聰明。在辦公室也不容易,因為老闆時常會抓住你上網然後問你很閑嗎。於是我們的生活就如一枚光鮮的糖果,剝呀,剝呀,沒來得及享受,就融化了。

  墨一在等菜期間浮想聯翩。展歡顏離他很近,只見一個右眼戴白紗布的男人輕輕歎息搖頭,仿佛在自言自語,細細聽好像是在說:"不容易啊不容易,不容易。"

  菜來了。展歡顏叫的是過橋米線和汽鍋雞,一張報紙攤開著。

  墨一百無聊賴地看了看四周,店裡的客人不多,坐在對面桌子上的女孩很認真地在吃飯,一邊看報紙。

  挺漂亮的。

  但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不吃菜看看功能表總可以吧。

  墨一的菜上來,是只是普通的蔥炒雞蛋和湯,旁邊是菌子一碟,蟲蛹一碟。

  我們隔了一張桌子,也隔了一個世界,為了同一個目的來到這裡,不說話,吃飽後,回到人潮洶湧的世界,離散了。

  第四章

  在上官藍眼中的垃圾專案終於啟動。在城市邊緣的東南郊區開始土建工程。

  到底是財大氣粗,拆了幾棟爛尾樓,陳宏剛、上官紅、上官藍、上官林勇一起參加了開工儀式,有錢可用的工程,說幹就幹,大紅印章的批文早早發下來。那些官員都是平時熟絡的酒肉朋友,一聽說有工程要批,手續又齊全,政策範圍內的靈活顯得十分高效。

  旅遊局的副局長親自到場剪綵。剪刀紛飛,養活了幾千人,民工高興啊,大老闆不會欠薪的,想不到過年之前還能撈上一筆,回家給老婆孩子還能帶上一疊鈔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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