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沒有煙總有花 | 上頁 下頁
二二


  周樂樂長得一張圓圓蘋果臉,笑起來十分可愛,關止看得也挺愛。王鳳知道了就更愛。就是周樂樂脾氣有怪癖,她念戲劇學院導演系,有齊未來藝術家的所有大牌脾氣,常在三更半夜打電話給關止非要對著他念詩歌,一時快樂一時傷感都要拉著男友講足半個鐘點的電話。

  關止對邵雪甌講:「奶奶,女孩把男朋友當情感垃圾筒,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邵雪甌笑著說:「如果你心歡喜,自然什麼都歡喜。別叫別鬧,自己的心自己承擔。」

  關止自知承擔不起,將周樂樂約出來,吃了一頓分手飯。他自有他的一套圓滑說辭,說得周樂樂淚盈於睫,自覺與關止的戀愛是一樁錯誤。

  關止發覺解決錯誤的戀愛如此輕鬆簡單,不由自我得意一番。他回到家裡,想要找奶奶再談談心。卻在門口聽到奶奶對爺爺講:「老關,我們離婚吧!」

  室內先無聲,無聲才可怕,關止在室外停住腳步,屏息凝聽。

  「哐啷」一聲,是唯一驚天動地的動靜。關懷路過,稍稍停了停,做一個手勢,示意關止不要管閒事。

  這棟三上三下小洋樓,每家一戶,門是紫檀木的門,一閉一個世界,並不相連,門前雪也要自掃。

  三奶奶無聲地走進去,掃出一地的紫砂瓷片,關止看到碎裂的瓷片上還能完整出現的萱草,依舊風姿卓然。

  這天吃晚飯的時候,仍是一桌子默默無聲。飯畢,他看到邵雪甌獨自一人在花壇邊上,對著一欄的虞美人發呆,就要走出去,但是手被王鳳拉住。

  關止並不是存心跟蹤邵雪甌,他只是偶然回家拿衣服,看到邵雪甌提了一隻保溫壺出門,就不遠不近地跟著一起過去了。

  她去了城隍廟九曲橋,綠波廊裡人頭攢動,邵雪甌只是在人群裡靜靜坐著,眼波裡流淌著歲月的回憶,回憶刻在那一頭的方向。

  關止看到萬則萱同一個年輕人坐在一角下圍棋,黑白子勢力相當,兩個人不相上下。他一抬頭,眼睛越過重重世俗中看到這一處,然後臉上就有了意足的笑意。

  關止看到奶奶的雙目無端就會濕潤,讓他覺得多窺探一刻都是罪過。隔了這麼多年,他還記起當初模糊的片段,還是不敢看不敢打攪。

  他遠遠在這處,只是個局外人,看了一個心慌意亂。他只能選擇從熙攘的人群裡離開,走到馬路口,準備叫車回家,身後有人叫他:「關止。」

  關止就像做錯事情的孩子,對身後的奶奶低頭。

  邵雪甌牽著高高大大的孫子,站在人潮洶湧的路邊,這麼說:「不要怪奶奶。」

  關止只是說:「爺爺會很難過。」

  邵雪甌無奈微笑。在她這一張能將歲月蕩滌平坦的溫婉的面上,無奈的微笑就像平靜海面的漣漪,下麵或許是漩渦。

  她這麼說:「奶奶沒辦法把操守堅守到最後。」

  關止那刻十分難懂,也無能為力。

  到了這一刻,關止看到奶奶手上已端出清茶,茶已香,他依舊要盡他的力。他接過奶奶手裡的茶水,講:「奶奶,爺爺最近身體不大好。」

  邵雪甌坐了下來,傾一傾身,笑他:「你又拐彎抹角。」頓了一頓,再說,「曉得了,這一次做生日請你爺爺一起來吧!」

  關止笑道:「讓藍寧做菜。」

  「你別只動口不動手,讓你丈母娘看到,不好。」

  關止說:「我丈母娘看我就像親生兒子,比藍寧值錢。」說完,手機響,他接起來應了兩句,再對邵雪甌講,「這不,丈母娘怕我們沒保姆餓著我,叫我晚上回去吃飯。」

  藍寧在這天的大清早先去了周秉鑫的公司詳細看了他們的計畫書。

  日本人對待會展流程素來一絲不苟,早已將大致規劃寫了一個清楚,包括他們親睞的展會地點。

  藍甯清楚看到裡頭赫然列著四行倉庫創意園區,當即便對周秉鑫講:「在這個地方不大合適。」

  周秉鑫亦有同感,不過也有立場:「這是董事的決定,我只能做到旁敲側擊,儘量進言。」

  藍寧點頭。

  周秉鑫笑:「雖然賣身外企,但我心依然是中國心。」

  兩個人頗有唏噓。周秉鑫將展品清單拿出來給她,還坦誠講一句:「這一張展品目錄較全,看了以後,更有口污濁氣。但沒有辦法,公司支我薪水,我只能辦好事。這是這職業道德。」

  藍寧把清單拿到手裡,就知道周秉鑫所謂的污濁氣從何而說了。這根本就是一張昔日帝國主義的罪證,但是罪證有澄清證明,周秉鑫講:「這些展品有日本的、中國的、印度的、甚至是泰國的,全部有購買證明,連當時代的發票都可提供。這是我們董事及其友人幾代的收藏。」

  「也就是說到了國際法庭上,都可證明其歸屬權?」

  周秉鑫無奈地講:「落後就要挨打。你還想接這個業務嗎?」

  藍寧卷起清單,坦率說:「老同學,你夠犀利,我已經猶豫了。我不明白日本人要做這個展覽做什麼?」

  周秉鑫說:「你看過計畫就明白了,還有茶道、歌舞伎表演的計畫。上頭說要推動中日文化友好交流,他們希望這個展出叫亞洲私人藏品展,還想邀請中國的收藏家共同參與。」

  「那就把我們的東西還回來,不然全部都是冠冕堂皇的藉口。」

  周秉鑫歎氣。

  藍寧還是把計畫書全部拿了回去,但是並沒有下派任務單至企劃部。

  方瑉瑉正在等她的任務單分配工作,見她毫無動作,問她:「你不要接日本雜誌社的單子了?」

  「接了。」

  「還不行動?」

  「讓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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