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米婭,快跑 | 上頁 下頁 |
八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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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我坐在電腦前,看曉含給我寫的一封信。 親愛的Mia: 巴黎已經很熱了吧?你給我寄的那本桑貝的漫畫我已經收到了,非常非常喜歡。 寶寶最近又胖了,她的小名已經三個月了都沒定下來,我們總不能叫她一輩子寶寶,我和球討論了半天,還是決定用你給她取的小名,麥兜。 昨天出去逛街,見到了你們QT的一個同事秦童,你還記得嗎,當初還是你和蘇把她從北大招進來的,也算是我的同門師妹。她告訴我一個驚人的消息:蘇辭職了!我完全不能相信,秦童也說大家都不能置信。 現在我住到球的學校這邊的房子來了,和蘇已經好一段沒見面了。我剛開始想,可能是蘇有了什麼更好的去處,可是我昨天晚上給她打電話才知道,蘇根本就沒想什麼去處,她就是簡單辭職了,回家了! 昨天電話裡蘇不願意多談,我放心不下,今天一大早跑到蘇那裡去看她。她非常平靜。你知道嗎,這簡直讓我對她辭職的原因更加好奇,也更加著急。蘇從來都是一副興興頭頭風風火火的樣子,她今天上午的平靜卻讓我覺得有一絲寒意,我想我的意思你肯定能夠懂得。 蘇說話很慢,你還記得她之前說話都像機槍似的。我無法轉述她的說法,我知道如果你坐在我旁邊,肯定會不斷打斷我:「她呢?當時什麼表情?她怎麼說?」我儘量把她的原話寫在下面,表情只能靠你自己去想了,我能告訴你的是,蘇幾乎沒有什麼太大的表情變化。 我是辭職了,上周辦完了所有的手續。不是,我沒發生什麼事,沒有搞辦公室戀情,沒有和老闆個人發生衝突,也不是工作壓力大到無法承受。真的。我也沒有衝動,決定辭職的那一瞬間,我突然感覺非常輕鬆。我只能說這次辭職有一個導火索,就發生在一次會議上。那次會議規格比較高,基本上公司的大老闆們只要沒出差的都在座。之前我一直很煩躁,也許是那幾天地震的消息看的吧。 會議結束之後,正好離午飯時間還有個15分鐘,大老闆Jerry和副總裁還在開玩笑,副總裁的老家離新奧爾良很近,在莫比爾,Jerry說副總裁聽到剛才市場部報的那個數位的表情和當年聽到颶風到了新奧爾良差不多。 我憋了很多天的氣一下子就發出來了。地震一個多星期了,我們公司沒有任何表示,既不主動向震區捐款,也不組織員工捐款,很多中方員工都向人力資源部提議,得到的回答都相當含混。不少人乾脆自己去銀行捐款,但這不是個事兒你知道嗎?我們公司在中國賺了多少錢,老闆們最清楚,本來這也是正常,公司就是為利潤的,但是為你創造了巨大財富的國家發生了這麼大的災難,居然反應如此遲鈍,這讓我很難接受。 我清楚地記得2005年卡特裡娜颶風的時候,公司大大小小的老闆是多麼上心,人力資源部第二天就向所有中國公司員工發佈了個人捐款的倡議,公司也隨即捐出了一大筆。他們愛自己的國家,國家有災,傾力相助是應當的,但是這和這次地震公司的反應相差太懸殊了,也太刺眼了。 我當時也沒考慮太多,只是咣嘰跳起來。我問Jerry,這次四川發生了大地震,公司打算怎麼辦。Jerry愣了一下,好像沒明白我說什麼。我又說:「這次地震震區損失慘重,每天的傷亡數字都在上升,全國矚目,世界矚目,我認為我們的公司應該對此有所表示。」Jerry這回聽明白了,他說:「人力資源部正在研究。」我很不接受這樣官僚和外交口吻的說法:「為什麼我們不能拿出2005年救助卡特裡娜颶風時候的效率呢?」Jerry好像有點不高興,他聳了聳肩膀說:「這不一樣。」這句話徹底惹翻了我。什麼叫不一樣?因為那是「我」的國家,而這是「你們」的國家,Jerry情急之下說出的話更真實地表達他的內心。 我一字一頓地說:「我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中國和美國,人的命都是一樣的,失蹤的人需要找到,受傷的需要救治,死難的需要安葬。」辦公室裡異常安靜,和我一樣的中方員工都盯著Jerry,而幾個外方經理有的低著頭沉默不語,有的看著副總裁和Jerry。 副總裁發話了:「蘇,我瞭解你的感受。我想Jerry的意思並不是說我們面對這次地震態度上會有差別。你知道我們公司在中國也支援了很多公益項目,我們不是一個沒有責任感的公司。但是我認為這個事首先應該通過政府的應急體系來解救,社會支持畢竟是有限的,而且我們還是應該通過人力資源部門的工作去測算和調查一下,我們應該如何去提供有效的幫助。」 我說:「我理解你說的,就算是公司的捐款需要時間,能否請公司立刻安排員工自願捐款?我知道很多中方員工,包括一些外方員工都自己到銀行捐款了,但是我們還是希望能以公司的名義實現一次捐款活動,它是一種自發行為,但更應該是一種公司行為。」 Jerry這時候突然問我:「蘇,你是四川人嗎?地震是發生在那個地方吧?」 我有點懵,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不,我不是四川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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