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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那邊忽然有了動靜,叫喊聲、呼哨聲、馬嘶聲混成一片。我招呼了十四一聲:「走吧,看看誰拿下今天頭一個彩頭。」

  被趕入包圍圈的是一隻野兔,這個倒楣的小東西已經驚惶失措,兩頭被堵之後往枯草堆林立的地方竄去。其實這麼大幫人馬就為獵這麼個玩意挺浪費的,而隨從們也不會動手,這是讓主子們找樂子的遊戲。我一夾馬腹也沖上去加入戰圈,既然是玩,就要玩得盡興不是。

  老十老八他們也趕上來,老十第一箭過去,那兔子正好往一塊石頭後面鑽去,落了個空,他好不懊惱。我正好截到兔子竄來的方向,大好機會怎能錯過,放開韁繩,從箭壺裡抽出一支羽箭,搭弓上弦,移動的目標不好瞄準,兩三秒後才射了出去。這時候,還有三四支箭同時往兔子身上招呼,好嘛,估計可以變刺蝟了。

  可惜不知哪個瞄得不准,一箭過來正好落在暴雪蹄邊,驚得它嘶鳴一聲,抬起前蹄跳將起來。這麼一蹦達差點沒把我顛下來,旁邊的十四和八驚呼「小心」,我緊了緊韁繩,呼喝了它兩聲,然後對他們擺了擺手,示意沒事。暴雪安靜下來,但還是噴著氣抗議我虐待它,我拍了它幾下,懲罰它上不了大場面,它便大大不滿,繞著圈子,打著響鼻,搖頭晃腦,就是不好好聽話。我啼笑皆非,沒見過脾氣這麼大的主,只好又俯下身摸摸它的鬃毛安撫它。

  有隨從把兔子捧上來,老八笑問道:「看看是誰的頭功。」

  那隨從回話道:「回爺的話,共中了兩箭,這耳朵上的箭是十爺的,這身上致命的……是李姑娘的。」

  老八訝異地看了看我,然後吩咐道:「給大家看看吧。」

  隨從捧著兔子的屍身在眾人面前繞了一圈。我明明知道那會變成食物,還是對那血肉模糊擰了擰眉。老八了然地看了看我,讓他們把獵物拿下去。

  老十對著我嚷嚷著:「我都射中了,你還湊什麼熱鬧!本來可以抓個活口。」

  「承讓。」我對他拱了拱手,笑問道,「抓活的幹嗎,怎麼也是宰了吃 ,你還想用兔子皮啊?」

  老十不滿道:「活的還能讓容丫頭她們玩玩……」

  我於是對他笑道:「好吧,再有兔子,只請十爺您一個上,我不亂來就是。」

  火星,熒熒如火,在深藍的夜空中,明明滅滅。我仰頭出神地望著這顆被稱之為「熒惑」的行星,在這個閃亮的光點之上,砂礫遍地,荒涼沉寂,遍佈隕石坑和蜿蜒曲折、縱橫交錯、綿延數千千米的乾涸河床。每個火星年,都會出現籠罩整個星球的大塵暴……

  「在觀星?」

  我沒回頭,答非所問地道:「很久以前,我夢想飛到這顆星星上去。」小學的時候,我最大的夢想是登陸火星,相對來說,我是火星地球化計畫的忠實支持者。也許需要幾百年的時間,我堅信可以實現火星移民,它會成為人類星際開拓旅程的首站。但是,現實跟理想很少能夠重合,宇航員的夢想終究是破滅了。

  老八繞到我前面來,笑道:「你的想法一向與眾不同。」

  我揉了揉仰得酸痛的脖子,對他笑道:「我明白現下來說不實際,不過想想而已。」

  他笑著搖了搖頭,說:「走吧,也許就等我們兩個開飯了。」

  「八爺。」我叫住他,迎著他疑惑的目光,我輕聲問道,「你說過不會後悔,是嗎?」

  他怔了一下,凝神看了看我,繼而溫和卻肯定地笑道:「是。」

  我低了低頭,起身道:「走吧。」

  進入擺飯的花廳時發現,果然其他人都到了,只等我們兩個。六個人圍著一張圓桌坐,我 右手邊是容惠,左手邊是十四。各人坐定後,老八說了句:「開飯吧。」我便老實不客氣了。

  席間,他們用滿語輕輕交談著,讓我想起若干年前的經歷,只不過老九換成十四,還多了個容惠。八福晉笑道:「九弟把他新雇的蘇州廚子借我們了,且試試看這手藝如何。」

  這種嘗試我很樂意,只是吃東西的時候,被兩邊一大一小兩位祖宗盯著的感覺,實在稱不上好。我停了筷,向容惠問道:「容格格,你不餓嗎?」

  容惠搖了搖頭,嬌聲道:「李姐姐,這個好吃嗎?」

  「什麼?」

  她指了指我夾了一筷放在碟子裡的豆芽,眨著水靈靈地大眼睛看著我。

  我笑道:「這道菜叫做『溜銀條』,用的是綠豆芽、蔥絲、白醋、花椒、線辣椒、精鹽、芝麻油,先將辣椒炸成深紅色,豆芽入鍋後即烹醋引火,片刻溜成,最是脆嫩鮮辣。」

  容惠看著似乎心動,便有太監上來伺候。她吃完了這道,又問另一道我嘗過的,非得我說出個所以然來。木犀肉、蝦臥金錢香菇、燒如意冬筍、十錦豆腐一樣一樣嘗過去,我吃什麼,她吃什麼。及到後來,我說到哪個菜,太監們就分一份到各人碟裡,我就不知道我是來吃飯還是來表演的。咽下最後一口米豐糕,我也不顧禮節,起身道:「我飽了,各位慢用。」說完微福了福,便出了花廳。

  回到房裡,就見聶靖翹著二郎腿,坐在太師椅上喝茶。我挑眉問道:「什麼事?」

  他指了指對面被他塞住嘴巴,五花大綁在楠木官帽椅上的一個人,道:「這傢伙鬼鬼祟祟,好像對你很有興趣。」

  「你問過了沒有?」我坐炕上,拿小刀破了個柳丁,立時橙香四溢。的「沒問出什麼來,就等你回來一起找樂子。」聶靖笑嘻嘻地扯掉那人嘴裡的布條,走過來拿了半個柳丁過去啃。「嗯,甜。」他邊吃邊道,「這小子嘴硬,不使點手段怕是不行。」

  我看向那人,他跟我目光一觸,立刻垂下眼去,一聲不出。我用手指敲了敲炕桌,對聶靖道:「你先出去一會兒。」

  聶靖瞪著眼看了我好一會,問道:「你,行不行?」

  我笑道:「不行再見識你手段好了。」

  他摸了摸鼻子道:「好吧,我給你把風。」說著把另半個柳丁叼在嘴裡,出去帶上門。

  我走到那人面前,問道:「你叫什麼?」

  那人低著頭回道:「回姑娘,小人名叫徐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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