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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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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妹妹……」 「什麼?」我擱下火鉗,抬頭問。 慶均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懷疑我有沒有聽進去,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劉大人為人剛正不阿,又偏愛讀書人。我看可以從他那裡想辦法。」 我捧起紫砂壺暖手,然後對他道:「知道了。大理寺寺丞啊……那還剩下都察院禦史和刑部堂官。」 「都察院委的是察爾奇,這人……找不出下手的地方。至於三司會審時候的刑部堂官,按定例是初審司部郎中。」慶均道,「還是先盯著劉寺丞那兒得了。」 我想了想,從書案上抽出楊季紹在獄中寫的一篇文章(聶靖不知怎麼弄出來的),交給慶均,道:「你看這個,我覺得不錯。你弄給劉寺丞看看,也許好開口。」 慶均雙手捧紙,認真地看了一遍,驚喜道:「好!這楊秀才還真有兩下子!這下可又多了些把握。」 我笑道:「至於禦史察爾奇,他那兒下不了手,就看看他信得過的屬員、幕僚、筆帖式之類,總是有縫可鑽的。刑部那裡嘛……我來想法子。遠親,呵呵,就算是親兄弟,我也要你生分了。」 正說著,李浩掀簾子進來了,見著慶均便笑道:「表哥也躲這兒來了?府裡就數姐姐這屋子收拾得暖和!」 他瞥著慶均手裡的紙,叫了一聲「好字」便搶過去,一邊看一邊大聲念道:「獄中疾易傳染,遘者雖戚屬不敢同臥起。而為老監者四,監五室,禁卒居其中,牗其前以通明,屋極有窗以達氣。旁四室則無之,而系囚常二百余,每薄暮下管鍵,矢溺其中,與飲食之氣相薄。又隆冬貧者席地而臥,春氣動,鮮不疫矣。獄中成法:質明啟鑰。方夜中,生人與死者並踵頂而臥,無可旋避,此所以染者眾也。」讀完這段,讚歎道:「好文章!誰作的?」 我對他道:「寫得出這麼深刻體驗的文章,當然是被關在大牢的倒楣鬼。」 李浩坐下彈紙感歎:「唉,可惜了這樣的文才!」 「到時候你也能幫他一把的。」我對他笑道。 他疑惑地看著我,剛想問什麼,卻吸了吸鼻子道:「什麼味道?好香!」 紅月兒笑答:「少爺鼻子靈。小姐命人做了酥鯽魚,早上燒滾後就掣去火,說是要燃燈一盞燒著鍋臍滿五個時辰才入味。這會子該是差不多了。」 我對慶均道:「表哥一起用飯吧。把慶培也叫上,嘗嘗這個魚的味道如何。」 睡前,捧著達蘭送來的旅行筆記細讀,每晚只看一段,平靜了就能睡去。 「湫水入黃處,乃大河于晉陝峽谷最大之磧,名曰大同磧。此處水流湍急,濁浪排空,咆哮如雷,聲震十裡。『磧,水中沙堆也』,河道在此彎急、浪大、石多、水淺,故漕船至此只得拋錨收帆,望河興歎。兩江交匯夾一山,是為臥虎山。湫水上游有侯台鎮,頗俱古意……」 進入臘月,自初一起街前便滿是賣粥果的攤販,年節也不過就這二十幾日了。 楊季紹的事頗順利,文五爺那裡回話,除劉寺丞應承了盡力而為之外,還搭上了禦史身邊最得力的書吏。據說此人有一獨生愛子,犯了一種罕見的咳嗽症,南城富戶羅顯鳴有祖傳偏方,苦求不得。慶均未來岳丈跟羅家倒有些交情,送了副琉璃圍棋給那嗜棋的羅財主,換來他隔幾日便遣家人按方抓了藥給書吏送去。於是,這書吏在上司察爾奇面前狠下了些功夫。 慶均道:「不是主事的點頭,也不知管不管用。這位禦史大人真當是精明幹練,且滑不溜手……」 我笑道:「自然是管用的。這種人什麼也不缺,什麼也不要,無非就想做點實績給上頭看看。」 「對啊!這案子要能翻過來,才能顯出能吏的派頭!」慶均頓足道,「我明白了,這就去再下點功夫。」 慶均前腳出去,綺雲丫頭後腳進來,回話說有人求見。我聽了她形容,便知道是鐘平,歎了口氣,還是讓他進房來說話。 鐘平進來後先請了安,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他越發顯得小心翼翼。我不開口,他只好道: 「爺派奴才來請姑娘……」 我擺了擺手打斷他:「我不會去的。要說的上回都說了,再見也沒新鮮的話,不如不見。」 「但……」 我冷淡道:「你先回吧,就把剛才的話回你們爺。」這樣拖拖拉拉,何時是個頭?既然已經殘忍,不如就絕了他的(也是我自己的)念頭,痛一次也就過去了。不過是兒女情長,他,不會在這上面糾纏太多吧! 看著鐘平沮喪地走出屋子,我的情緒也淡了,淡得釅茶喝到嘴裡也沒了任何味道。 「你就這麼對你那位?」聶靖不知道什麼時候掀簾子進來。 「你又知道什麼?」我惱怒道。 他嬉皮笑臉道:「姑奶奶別發火。我不過是奇怪,前一陣還如膠似漆,這會兒說散就散, 你這人也真夠……嘿……不說了。」我兇狠的瞪視迫使他不再繼續,換了個話題道,「你讓我打聽那作供的家丁,有信了,他平生最信鬼神。」 我喝了口熱茶道:「那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你想我們治到他改供?」他沉吟道,「也不是不行的。」 我嗤笑一聲:「呵,用不著這麼過。只弄到他神智不明,三兩個月下不了床就行了。」然後再串上郎中,報個篤疾,這證人就算廢了。 他看著我愣了愣神,然後道:「對了,那些瘋子教的人想幹什麼,我這也大概知道了,你想聽麼?」 出乎他意料的,我回道:「不想。」 「你說什麼?」 「我不想聽。」 他陰沉地盯著我:「你前幾天可不是這麼說的!」 我淡然笑道:「忽然之間不想知道了。你說得對,我知道了也不能怎麼樣,所以,到此為止。」 「即使有關人命也不在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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