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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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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了張口,似乎有什麼話要說,臨了卻吞了下去。紅月兒端上茶來,他接過沉默啜飲著。紅月兒端著茶盤又下去了,屋子裡只剩我們兩個,就這樣對坐無言,氣氛怪異尷尬。我終於忍不住問:「你找我有事?」 「沒事……」他道,頓了頓卻又說,「八哥在城郊有個莊子,年下封印之後,去住幾日散散心如何?」 見我盯著他,他忙搖手道:「不是只有我去,八哥十哥八嫂十嫂他們,還有容惠都去!」 「我知道的。」我笑道,「年尾可能要回盛京見我爹,恐怕去不了。」 「你別急著決定,到時候再看吧。」他又問道,「你去盛京,年後要回來嗎?」 「應該吧。」我道。 「來回路途要小心。不如我遣人送你。」他道。 「這就不用了,爹和舅舅會安排人。」我拒絕道。忽然想起了什麼,順帶問了一句:「京裡最近也不安生。」 十四冷哼一聲:「三合會的那些,不過蠢爾小丑,何足為慮!不過你一個女孩家,還是當心些為好。」 三合會?不是一炷香教的嗎?難道是同裡社的人搞錯了?不會啊,如果搞錯了,四為什麼 不反駁?越來越奇怪了。心裡像爬了條蟲一樣,又癢又憋悶。非弄個清楚不可。 「你看什麼啊?」他問道。 我顧自己思索著,卻沒注意目光還凝在他臉上,回過神來,卻也感慨良多。「你長高了。」李浩也一樣,如今還粘人,過兩年也會成家立業。而他,幾年前還是孩子,現在已經是相貌堂堂的大好青年(還是好幾個孩子的爹)。時間的流去無知無覺,也最是無情,過去的東西怎麼也找不回來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跟他們家兄弟的緣分,大概也快到頭了。 他似乎被我看得渾身不自在,耳根也紅了。這讓我找回了些昔日的感覺,抬頭看見院子裡的樟樹和石桌石凳,想起了幾年前那個貓耳朵的『故事』,不由得笑了出來。 「還是笑的好。好久沒見你這樣笑了……」他看著我道。說著覆上我擱在窗臺上的手。 我不著痕跡地抽回手,斂了笑意,淡淡道:「時候不早了,十四爺請回吧。」招了紅月兒進來,對她道:「替我送十四爺出去。」 到了玉竹家隔壁,沒找到聶靖,據說沒這個人住那兒。又摸上同裡社巢穴去,只見到一個看門老頭。他問我找誰,我只好報出唯一知道的名字。他說:「小聶啊,到東城高朋茶樓找去。」 我細細問了地址,臨走老頭還問我要走了一兩所謂『見面費』。事兒還沒辦呢,就敲了我一杠子!老頭還一副不愛給不給的樣子。行,我犯賤,我認了!下午換了身男裝,就往東城找去。 昨夜裡下的雪,積了半尺有餘,馬蹄踏在地下發出「喀嗤喀嗤」的聲音。胡同口一座兩層的鋪子,掛著『高朋茶樓』的半舊牌匾,就這兒吧? 我翻身下馬,剛要進去,卻老遠見到一熟人迎面走來。這人走路也真叫心無旁騖,眼睛只盯著腳下,走到跟前也沒看見我。 我搖頭笑著叫了他一聲:「青濯兄。」 達蘭抬頭驚異地朝我看來,半晌才道:「李姑娘!」 「數月不見,青濯兄近來可好?」首先還是要客套幾句。 他拱手回答道:「好,還好。多謝李姑娘關心。」 這人就是太拘謹,連說個話也緊張認真成這樣!於是只好跟他聊起陳時夏和李浩,帶開他注意力。他終於放鬆下來,告訴我陳時夏給他來過信,說母親的病勢有所好轉。我又問起他,他說他父親奉旨參與修治黃河,他隨父親到任上,前兩天才剛回到京裡。還錄了好幾冊的旅途見聞,我說要看看,他紅著臉答應了。 我再看他手持釣竿,腰裡別著個篾魚簍,肩上披著棕絲蓑衣,便問:「你這是去釣魚?」 「是。本草中說,鯽魚溫中下氣,可治胃弱不下食,益五臟。此時正值肥厚多子的時節,我想弄個酥鯽魚給額娘用。」他答道。 呵,真是孝子!不過要鯽魚,不會去市場買嗎?奇怪的傢伙。我又問:「這大冷天的,河水都封凍了,你上哪兒釣去?」 他笑答:「在河面上鑿幾個冰眼,然後就往眼裡下鉤。」 冰釣啊,怪有趣的!他看我心有神往,便問:「要一起去嗎?我找了個河汊子,水草多,肯定有收穫。」 如果不是要去找那個該死的聶靖,我還真想去。歎了口氣笑道:「今兒還有事,下次吧。你說的酥鯽魚,怎麼個做法?」 「哦,在鍋底鋪大蔥,蔥上鋪魚,魚上再鋪蔥,一層蔥一層魚。然後加入香油、醋、醬油,淹魚一指深,以高粱秸燒,一般湯盡即可。」他答,「這味菜可連骨一起食。既香又酥。」 「我都想嘗嘗呢!」聽著不錯啊,很引人食欲。 他就說回去寫了做法給我。又交談了幾句,他便告辭往東便門方向去了。 我這才把馬交給店夥計照看,進了茶樓。也不找座位,直接走到掌櫃面前,敲著櫃檯道: 「讓聶靖出來見客。」心緒不好,說得像點檯子似的。 掌櫃打算盤的動作立時停了,呆呆地看著我。我不耐煩地道:「怎麼?有生意不做嗎?」 他結結巴巴地道:「樓、樓上雅間請。」 小二帶我上了二樓,進了一個單獨的包間。待我坐定,便對小二道:「沏壺上好的滇紅來。」小二退出去後,大概過了一刻鐘,聶靖就端著茶盤推門進來了,身後還跟著兩個人。一個是我見過的瘦皮猴,另一個是書生模樣的青年。 聶靖把紫砂茶壺茶杯放到我面前。我瞥了他一眼,自顧自倒了杯茶暖手。 「姑娘終於想到光顧我們了?」聶靖懶洋洋地笑著。 我微點了點頭,問道:「就你們三個接客嗎?」 那三個人就直勾勾地看著我,說不出話來。我放下茶杯道:「我就開門見山了。你們上次告訴我什麼一炷香教,我聽到卻是三合會在搞風搞雨。」 聶靖皺眉道:「誰搞風搞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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