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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我上大學填志願的時候選物理,老爸一臉郁卒地嘀咕:「怎麼無緣無故喜歡這麼冷門的。」老媽冷笑著說:「什麼叫冷門!你還想高淩挑個市場行銷、企業管理之類的嗎?自己滿身銅臭不夠,還想拉上女兒!」老爸眉頭一皺,說:「我不就隨口說說,你幹嘛羅囉嗦嗦一大堆!」老媽的性格哪是能忍氣的,兩個年過不惑的活寶當即開吵。我一發現這種兆頭就迅速離開現場,順便幫他們帶上門。喜歡吵架怡情是他們的自由,我是從小看慣了,但左鄰右舍沒義務忍受噪音。

  「這位小哥?」

  老爸老媽吵架的畫面迅速淡去,我眼神的焦距回到現實存在的事物上。正前方大概5米遠的地方,居然多了一個唱曲的姑娘,抱著個琵琶,約摸十五六歲年紀,長得清麗可人,我現在是直直地看著她,怪不得人家滿臉通紅坐如針氈。我維持這樣的姿勢多久了?搞不好人家以為我一個勁地盯著小姑娘看,一副色鬼樣。但剛才說話的不像是她呀?

  正奇怪著,耳邊傳來清咳的聲音:「這位小哥,能拼個桌嗎?」

  我轉頭向身側看去,只見和我搭話的是個俊秀的少年,大約和李浩差不多年紀,穿著月白暗紋錦袍,外罩石清色一字襟馬甲,腰間懸著玉珮、荷包等物,一看就知道家裡非富即貴。他身邊立著另一個稍大兩歲的少年,一樣的俊挺漂亮,衣飾也是一樣的華貴。

  我無意跟陌生人搭上什麼關係,冷冷道:「對不起,我沒有跟人拼桌的習慣。」

  說話的那個顯然不慣被人拒絕,剛想跟我理論,大的那個卻拉住他,極快地說了幾句話,小的那個似乎被勸服了,兩人一起尋別的桌子去了。他們用的是我聽不懂的語言,估計是滿語,看來這兩人出自滿人權貴之家,不跟他們攪在一起絕對正確。

  我仍舊喝我的茶,吃我的點心。那唱曲的姑娘見我不盯著她了,也恢復了正常,調了調弦,開始唱起小調。她聲音十分甜美,至於唱功,我聽不出好壞,總之還入得耳。一曲未畢,有個粗豪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來:「喂,你!讓爺搭個桌怎樣?」

  這桌子怎麼了?難道坐這桌喝茶能喝出別桌沒有的好味來?我皺眉往來人看去,見到四個紈絝子弟的典型,為首的是個小胖墩。這哪是要拼桌啊,擺明瞭想攆我走!今天沒有幫手,以一敵四我沒有必勝的把握,再說也沒了喝茶的興致,不如回家。我懶得再跟他們說話,把茶資擲在桌上,便起身走人。

  臨了經過一桌,卻是先前想跟我拼桌被拒的兩個少年,只聽那小的冷哼:「還當是什麼清高人物,原來也不過是根軟骨頭!」

  我權當沒聽見,快步從他們身邊走過。出了茶館,也就把剛才見過聽過的人和事拋在腦後了。

  剛來京城的時候是春天,一晃就入秋了。魏府後院外供我攀爬的槐樹,葉子一天天轉黃,現在已經開始掉落了。我翻牆入院,卻看到表哥慶均坐在廊下。

  他看到我也是一陣驚訝,但很快就笑著說:「涵妹妹好雅興,乘著秋高氣爽郊遊去了不是?」

  我拍拍身上的墨綠色琵琶襟馬褂,抖落粘在行袍下擺上的枯葉,輕笑道:「表哥何需羡慕我?再過半個月,你這牢也該蹲滿了,到時想去哪裡不行?」

  我毫不避忌地戳到他痛處,使他當即變了臉色,他冷哼一聲道:「還不是拜你所賜!」

  拜我所賜?不是吧。要不是你自己喜歡宿花眠柳,還不小心到讓人抓著了把柄,又怎麼會被舅舅禁足兩個月?你還算是幸運的,比起上回慶培在西席先生的茶杯裡放瀉藥,被舅舅打得屁股開了花,這點小懲又算得了什麼。

  我嗤笑:「表哥怎能怪我?難道是我硬拉著你去倚紅樓?」

  慶均怒道:「你少裝模作樣!上回慶培放的明明是鹽,怎麼會變成了瀉藥?我的事會被爹知道,肯定也是你搞的鬼!」

  知道厲害就別來惹我,要不然我也不介意多些娛樂。

  我只是笑著,任他氣得臉色發青,一副想拿刀劈死我的樣子。我怎麼會怕他,就算是打起架來,他也未必是我對手!

  魏慶均終究是不敢對我怎麼樣,咬牙切齒了一番便拂袖而去。

  他一走,我臉上的笑就掛不住了。每當我一個人的時候,徹骨的孤寂感就會開始噬咬我的神經,心裡是無法掌握的慌亂。我想要跟人說話,哪怕是抬杠吵架也好,但又不想見到人,因為那不過是一次又一次地印證——我是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異數。

  恍恍惚惚地踱回自己的住處,卻見紅月兒喜滋滋地迎上來:「小姐,少爺到了!」

  「唔?」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回神一想,是了,前些日子收到盛京來信,說李浩中了院試,爹許他到京裡來住一段日子。我「哦」了一聲,往屋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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