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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還有一種變化也不得不提一下,就是我總是莫名其妙的被吸引到一些人群聚集的地方,因為我覺得這群人裡面好象有我的「同類」。這種同類的感覺很奇怪,是一種很親切的感覺,好象有什麼熟人在人群當中。不過我找過來找過去,儘管知道裡面肯定有一個人或者幾個人是我想找的人,但是我卻不能確定是誰。

  這種感覺也在不斷的提升著,逐漸發展到能夠感覺到有「同類」在接近我,但是距離卻無法判斷,有時候會突然回身觀察後面的人,讓後面的人嚇一大跳。不過,真正和某個人近距離在一起的時候,感覺卻無法鎖定在一個人的身上,好象距離一近,就被什麼東西隔離了一樣。

  我發現,這個城市裡面有許許多多我的「同類」,但是我並不能確定哪一個人就是我的「同類」,每個「同類」的能量感覺也盡不相同,如果非要形容,這種不同能量的感覺就好象一些聲波,頻率似乎是不同的。不過,我相信一般人沒有判斷這種聲波的能力,而我卻有。

  我有時候會蹦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我是不是不是人?

  不過想到這裡我又會問自己,那我不是人,我是什麼?妖怪?好象我真的有點象妖怪,如果我真的是妖怪,是不是我更加不能被大家接受而活在這個世界上?

  所以,我很小心,我從來不和任何人講我的這些感受,我跑步和其他的鍛煉也是盡可能的躲著人,並盡力的控制對「同類」的感覺時,不要表現的很明顯。

  說是這麼說,但是,我的不辛還是因為我的這些身體變異的情況來臨了。

  有一天我被隊長請到房間,身邊還有幾個指導員。

  我們前進大隊的隊長是個好人,30多歲,家庭出身非常的好,人其實也是很和氣的,但是隊長對於執行中央的任務,以及南海市的革命任務,從來不打任何折扣。說老實話我很佩服他,從來沒有看到他的意識有過一絲一毫的動搖。

  隊長的名字叫王行志,並不是南海人,而是隨父母在少年的時候落難到了南海,當過兵,立過功。不過腿被打瘸了,走路一高一低的,退伍下來以後就留在了南海最大的兵工廠當工人。武鬥的時候我們保林派首先佔領兵工廠,就是王隊長的主意。

  大家的表情都很嚴肅,王隊長叫我在對面的椅子坐下,他們幾個則坐在辦公桌後面。我覺得氣氛很不對,這好象不是簡單的聊天。

  果然,王隊長首先說話了:「趙雅君,你知道為什麼要找你談話嗎?」

  我說:「不知道啊!」

  王隊長繼續說:「你真的不知道嗎?」

  我說:「真的不知道。」

  旁邊的一個指導員,姓張,猛的說:「趙雅君,你最好老實點!」

  王隊長壓了下手,示意那個指導員不要說話。

  王隊長說:「趙雅君同志,党是關心你的,大家是革命同志,是革命戰友。如果你有什麼難言之隱,可以說出來嘛。大家還能幫你想辦法。」

  我驚訝了一下,說:「王隊長,我挺好的啊。」

  那個張指導員又跳起來,這個人的確政治素質過硬,就是脾氣不是太好,吼道:「好什麼好!」

  張指導員旁邊的錢指導員拉了他一下,很和氣的說:「趙雅君同志,你最近是不是覺得自己不太舒服啊?」

  我說:「沒有,我真的挺好的,能吃能睡。」

  張指導員哼了一聲,也不說話。錢指導員向王隊長示意了一下,王隊長點點頭,讓他繼續問下去。的確,錢指導員是全隊文化素質最高的,是大學生。

  錢指導員說:「既然沒有什麼不舒服,怎麼這麼多同志向我們反映你的行為有點反常呢?」

  我腦袋裡馬上就回想起因為我感覺我有同類,老是東張西望,到處搜索的樣子,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我說:「不是反常,而是我感覺……」說到這,我不知道如何說下去了,總不能說我感覺到有「同類」吧,以及感覺到有人監視我吧。

  王隊長把話接過來:「感覺到什麼?」

  我把話吞回去,吞吞吐吐的說:「我感覺……唉……可能是我神經過敏!」

  錢指導員哈哈一笑:「大亮天的,有什麼神經過敏的?」

  這個錢指導員真是逼的我無話可說,我額頭上冷汗直冒,我知道,萬一我說不好,可能真會被懷疑成特務。

  因為南海特殊的地理位置,最近的地方離金門只有兩公里,所以,南海向來就是防範特務的重鎮,這裡的黑五類,一半都是特務頭銜的。

  我結結巴巴的說:「可能,上次打架,我媽過世,我神經敏感。怕……怕人說我。」

  張指導員啪的一拍桌子,把我嚇的一抖。他罵道:「你人正,還害怕人說你?我告訴你,你今天給我老實交代!」

  王隊長說:「張指導員,我們也不能冤枉了革命同志嘛。」

  張指導員又重重的哼了一聲,瞪了我一眼。

  我知道話說到這份上,其實是他們已經有所判斷了。

  我必須要承認一些事情,我說:「王隊長,我知道我最近有點反常,我精神上有問題,前幾個月受了一些刺激,晚上睡不著,總覺得有人盯著我,我……」

  錢指導員打斷了我的話:「你覺得什麼人盯著你。」

  我急忙說:「我真的不知道誰盯著我,我是感覺而已。」

  張指導員又重重的哼了一下:「胡說你的八道!有人揭發你每天早上起來跑步,還看到你翻牆翻來翻去的!身手敏捷的象猴子!你這是搞特務訓練!」

  我連連擺手,我寧願自殺,也不願意被冤枉成特務,再我心目中,被冤枉成特務比死還要難受,說道:「我不這樣,我真的難受的很!」

  張指導員又重重的把桌子一拍:「放你的狗臭屁!」

  錢指導員還是笑了笑,說:「趙雅君同志,就算你是鍛煉身體,那你為什麼總是到處找什麼東西呢?你要知道,多少同志都覺得你鬼鬼祟祟的,你要找什麼東西。」

  我很冤枉的說:「如果我是特務,我也不至於做的這麼明顯吧。」

  我話一出口,就知道糟糕了,用如果我是特務這句話,在那個時代基本上就是說我是特務。

  果然,所有人臉色都一變。

  王隊長的聲音也尖銳了起來:「趙雅君同志,你是不是特務,我們自有判斷!我最後提醒你一句,不要自掘墳墓!」

  我張著嘴說不出話。

  張指導員已經轟的一下站起來,指著我說:「不用再問了!趙雅君!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以為你裝瘋賣傻就能躲過去了?」

  我張著嘴巴,手足無措,說:「我不是,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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