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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可丁逸顯然不想沉默，看衛紫蔫蔫的無精打采的樣子，就不停地說話想給她解悶，還不時教育懷裡的兒子，讓他認清救命恩人云云，沈雋也咿咿呀呀地回應著母親。因此，在去往醫院的路上，卻並不寂寞。

　　衛紫從小到大百病不生，上大學的時候，流感季節裡，大部分的人都有感冒症狀，只有她還生龍活虎地幫大家打水拿藥，曾被楊霜連羨帶妒地嘲諷，「你們見過白癡感冒嗎？傻子和白癡是不會生病的！」

　　她活了二十多年就住過兩次醫院，都是在這一個月之內發生的，以後可不可以向楊霜申請取消白癡稱號？衛紫淡淡地在心底自嘲。不過這次不同於醉酒那次，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是會這麼做的。看到那漂亮的小男孩再次回到母親懷裡，她忽然有種奇特的感覺，自己是個有用的人呢，幫助了一個人，不，可能是幫了一個家庭。

　　尤其是在到達醫院門口時，一個看起來就很權威的中年女醫生快步搶上，指揮著護工們將擔架抬出。她先是查看了衛紫的傷情，交給相關負責人之後，則一把從丁逸手裡抱過孩子，「哎呀，我的寶貝，你可受苦了！」轉頭怒喝丁逸，「你個蠢丫頭，我外孫要真出了什麼事，我可跟你沒完！」

　　原來這個女醫生竟然是丁逸的母親，看起來溫和優雅，罵起人來竟也是毫不留情面，丁逸理虧，也就任由她罵。

　　被人從救護車上抬下來的工夫，衛紫偏頭看了眼醫院的大門，一下子驚呆了，心臟開始怦怦狂跳——這正是她體檢的那家醫院，即時遠實習的醫院。

　　衛紫呻吟一聲，上次醉酒，這次被揍，難道上天註定她要以這類形象出現在時遠面前？

　　事實證明她是多慮了，她一進醫院就被安排從頭到腳地做全面檢查，確定只是外傷後就被轉到外科，是單獨的病房，並沒碰見時遠。但卻也是遲早的事，已經打電話通知媽媽了，一旦媽媽過來，時遠也就……不知為什麼，雖然交往次數不多，衛紫卻就是能肯定他是關心自己的。除了他，關心自己的應該還有任南華，畢竟他們之間還有債務糾紛呢！他是個律師，以他睚眥必報的性格，自己是不可能賴帳成功的。

　　想到任南華，衛紫禁不住眉頭皺起，他還說要自己以勞抵債呢，現在傷成這個樣子，該怎麼勞？要不要告訴他呢，這是個問題。實在不行，她就咬咬牙把錢全都還給他吧，生活費先找人借點兒也行，楊霜和武怡都好像薪水不低的樣子。

　　到了允許探視的時間，衛紫就看到了早已等得火急火燎的母親沖進病房，陪著她進來的還有丁逸母女。

　　何靈素見女兒從頭到腳被包得像個木乃伊，一下子怔住了，真的沒想到她的傷勢會這麼嚴重！

　　見何靈素的眼圈都紅了，丁逸的母親紀雲趕緊開口安慰，「剛才已經做了檢查，都是皮外傷，沒有傷及內臟和骨骼，這是不幸中的萬幸。她是為了救我外孫才受的傷，對此我們全家都十分感激，您這邊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們會盡心盡力把她照顧好的。」

　　何靈素出於對女兒的心疼，本來心裡有些埋怨，聽了紀雲這番誠懇的言辭，反而感到有些不自在，客氣道：「誰碰見這樣的事都不會不管的，孩子沒事就好。」

　　旁邊的丁逸接過話來正色道：「阿姨您可別這麼說，我趕到的時候衛紫被兩個女人圍著打，她們都死死地抓住她不放，如果換成別人，不要說不一定會管閒事，就是管也不會這麼不顧自己的安危的，您生了個好女兒，說她是當代活雷鋒也不為過哦。」

　　何靈素點點頭表示接受，內心卻在苦笑——換成別人，肯定不像她女兒這麼死心眼的。

　　在這家醫院，衛紫顯然是被特殊照顧了，因為這是京城人氣最旺的醫院之一，平日裡別說住院床位緊張，就是一個專家號都很難掛上。而如今，衛紫不僅享有一個獨立衛浴的單間病房，就連醫生、護士也都很及時、到位，即使紀雲作為內部醫生，院方有照顧，錢也是不會少花的。想到這裡，何靈素的心裡稍微平衡了些，至少被救的人懂得感激，阿紫的罪也不算白受。

　　衛紫本人對現狀也甚感欣慰，待丁逸母女離開後對母親道：「孩子毫髮無損，真的很幸運，我也住進了單位的定點醫院，將來醫療費能報銷呢。」不然的話，她就更沒錢還任南華了！

　　何靈素笑笑，將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拿牙籤喂她吃。心道：什麼單位，也絕對不會給你報銷這樣一筆費用的。不過她不準備將真實情況告訴女兒。

　　衛紫的住院生活並不清靜，先是楊霜和武怡帶著剛從老家回來的劉曉菁來看她，看到她的樣子，她們難免大呼小叫一番，直到被護士警告才略微收斂。一開始，她們談話的主題是圍繞衛紫的傷勢，武怡和劉曉菁熱烈討論她破相的可能性，以及會不會因此而不能生出很帥的小帥哥。

　　最後，楊霜忍無可忍，第N次翻白眼，張口罵道：「你們兩個豬腦子呀，她就算破了相，難道基因會改變？再說了，阿紫就算破相也比你們好看十倍！」起初武怡還感慨衛紫不該衝動之下救人，後來當聽說救的就是電梯遇見的小帥哥時，立馬倒戈了，認為衛紫此次受傷很值。

　　武怡撅著嘴抗議，「咱們就事論事，不要人身攻擊好不好？在咱們系男生給女生的相貌大排名中，你好像還在我後面哦。」只不過同是中間偏後的位置，都沒啥好炫耀的。

　　見楊霜的眉毛又要豎起，武怡趕緊做停戰的手勢，歎氣道：「你以為我不心疼阿紫嗎？可她就是這麼個性格呀，即便被拐賣的孩子不是小帥哥，而是個醜孩子，就像你小時候那麼醜的孩子，阿紫也不會不管的！」楊霜的滿月照曾被好事者搜羅出來傳看過，那長相——只能說，相當的個性。

　　眼看著戰爭之火就要在病房燃起，劉曉菁立刻站在兩人中間，行使老大的權力道：「還有完沒完呀！一起逛街你們吃好玩好，毫髮未傷，只有阿紫受這麼重的傷，你們還好意思在這裡大吵大鬧，沒聽護士說她需要休息嗎？」

　　武怡和楊霜被她震懾住了，不敢再吵，衛紫的聲音卻忽然響起，「老大，其實你的聲音比她們兩個大多了。」劉曉菁是有名的大嗓門，到哪裡都改不了。

　　當三人回頭看她被繃帶纏繞的臉部，從幾個洞裡分別露出的五官帶著笑意很無辜地說出這些話時，卻忽然感到很崩潰。

　　劉曉菁遲疑著最先開口，「阿紫，你真的不在乎？」美女應該是對外表很自戀才對，她曾聽說過有分別為美腿、美胸、美眼、美唇買巨額保險的女性。她們覺得就算衛紫平常不喜歡打扮，那也是因為她不需要打扮就穩占校花寶座，天生麗質且青春無敵，自是不需要太過於修飾的。但不修飾並不代表不在乎，她們還不曾見過真正對外表不在乎的女生。

　　「在乎什麼？」衛紫乾笑道，「你們以為我毀容了嗎？」包紮之前她曾照過鏡子，臉上並沒有太大的傷口，只是會青腫幾天，但還到不了毀容的地步。

　　「那你怎麼整個臉都包成這個樣子？」武怡遲疑著湊近了些，查看衛紫纏滿繃帶的腦袋。

　　「是頭髮，頭髮被扯掉了很多，頭皮也有出血現象，不過大夫說慢慢會恢復的，我不會變成禿子。」感動于室友們的擔心，衛紫信誓旦旦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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