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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培訓的初期階段是軍訓，學員們從二十出頭的本科生到三四十歲的碩士博士，年齡大小不等。一幫「大齡」青年沒想到自己如此高齡還要接受軍營裡的魔鬼訓練，尤其是那些教官，還都是十八九歲的班長，不僅年紀輕體力好，且涉世未深，完全不講情面，第一天下來大家就紛紛叫苦不已。

　　好不容易結束一天的訓練，高婷婷回到屋裡對著鏡子上躥下跳，忽然大聲哭道：「完蛋了！我一個假期的保養呀，一天三張美白麵膜，忍了兩個月沒去海灘，現在……現在全都白費了！」

　　九月裡，秋老虎還是蠻厲害的，紫外線的殺傷力依然是不容忽視的，高婷婷膚色本就偏深，曝曬之下更容易變黑，一天的戶外訓練便已「效果顯著」、「卓有成效」。她手忙腳亂地找出面膜來敷，還不忘惡狠狠地詛咒，「那個挨千刀的教官，讓他到樹蔭底下訓練，他就偏偏把咱們拉到一點兒遮擋都沒有的操場中間，等培訓結束，看老娘怎麼收拾他！」

　　衛紫見她頂著雪白的一張面膜，上面的兩個洞裡凶光畢現，下面一個洞裡白牙閃閃，不知為什麼就是想笑，又想到那樣著實不厚道，就忍笑勸道：「還好啦，其實你皮膚很好，蜜色也很漂亮，少做些美白麵膜吧，那裡面含有大量的鉛，對身體不好的。」這可是媽媽說的，她從醫多年，且曾專攻美容方面，應該不會有錯。

　　想不到高婷婷聽了這話後，眼裡凶光更甚，「你給我閉嘴！站著說話不腰疼，曬不黑的人沒有資格來勸我！」

　　被狂吼的衛紫立刻囧了，回頭老老實實收拾自己的東西，再不敢多言。

　　十幾分鐘的沉默過後，晚飯集合鈴聲敲響，衛紫拿了飯盒，幾次回頭看向仍敷著面膜穿了短褲躺在床上的高婷婷，卻欲言又止。

　　察覺到她的注視，高婷婷哼了一聲，「小氣鬼，這就生氣不理我了嗎？」

　　衛紫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生氣了呢，既然沒有，那你是跟我一起出去吃飯，還是我打了帶給你？」

　　高婷婷的嘴動了動，過了一會兒才拋出一句，「你自己去吃吧，不用給我打了，這裡的飯難吃死了。」雖是抱怨，但語氣已緩和了很多。

　　吃飯之前還要先集合清點人數，點到高婷婷的時候，衛紫答道：「高婷婷不太舒服，說晚飯不吃了。」心裡不舒服應該也算正當理由吧。

　　帶隊老師皺了皺眉頭道：「不舒服就要找醫生，不吃飯怎麼能行？」看看衛紫似乎無法給出解釋，就對著大家說道：「我們既然來軍訓，就要完全執行軍人的紀律，一切都要請假，早操、三餐不能無緣無故地缺席！」

　　晚餐採取自助的形式，大家取了飯菜三五成群地散坐開來，除了高婷婷，衛紫和別人都還不熟悉，只得一個人坐了一桌，剛要吃，隱約就聽見背後那桌的幾個女生在議論，「她可真夠牛的，第一天晚飯就敢不來吃。」

　　「她不吃餓著，你瞎操什麼心。」

　　「她才餓不著呢，你沒看見報到的時候她那幾大包的行李，零食絕對不會少。」

　　「我聽說她爸爸就是一小城市的市長，怎麼就那麼大的派頭，送她的車居然能直接開進培訓中心？」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爸爸的官不大，可卻有個好女兒，是能攀上好女婿的，送她的是……」話說到這裡的時候，卻忽然壓低了聲音，衛紫知道她們是在聊高婷婷，雖覺聽人說話不道德，也難免有好奇之心，不料卻在下一秒鐘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是嗎？」一個女生的聲音忽然提高了，「真的看不出來，她長得也不怎麼樣嘛，如果像衛紫的長相倒還有可能。」

　　「你懂什麼？」另一個女生言語裡充滿不屑，「這年頭光長得好沒用，還要有心計有手腕，你也不看看那高婷婷是哪個學校畢業的。」

　　「原來如此，是哪個學校的呀……」

　　「衛紫，你怎麼一個人吃飯？」忽然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衛紫嚇了一跳，趕緊咽下口中的飯菜站起來招呼道：「劉老師好。」

　　「你坐下繼續吃呀，站起來幹嗎？」指導老師劉斌端了餐盤坐在衛紫對面。衛紫再不敢豎起耳朵聽八卦了，立刻開始專心地吃飯。

　　「衛紫，你有沒有什麼文藝方面的特長？」劉斌邊吃邊問。

　　「啊？」衛紫有些吃驚，不過還是老實地答道，「沒有，我沒有任何特長。」

　　劉斌忽然呵呵地笑開了，「這年頭像你這麼謙虛的孩子可不多了。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該謙虛的時候就謙虛，該表現的時候也要表現。中秋馬上就要到了，我們培訓中心要集合所有的新學員搞場晚會，要選出男女主持各兩名，我覺得你挺合適。」

　　衛紫差點兒沒被一口飯噎著，連著打了幾個嗝，才有力氣開口，「劉老師，我真的不是謙虛，我從來沒主持過節目！」天，她可是號稱有「人前語言功能障礙症」的人，讓她主持節目？殺了她吧！

　　「你看看你，這麼快就退縮了，怎麼就不敢勇於嘗試呢！你放心，主持節目很簡單的，絕對不會像電視裡的娛樂節目那麼複雜，連要說的話都可以找人給你寫好，到時候你只要背下來照說就行了。」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非要選她？衛紫還要開口，卻被劉斌抬手阻止了，「中秋晚會，部裡很多領導都會過來視察的，還包括負責咱們系統所有培訓、宣傳和人事調動的政治部主任，如果能在他面前露個臉、掛上號，以後的路就好走了，衛紫，我這可是在幫你忙、給你機會，你可不要不識好歹哦。」

　　到最後，劉斌的話帶了幾分苦口婆心的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且還有幾分嚴厲，衛紫見他白白胖胖的臉上一點兒玩笑的成分都沒有，再不敢出言反駁，默默地點了點頭。

　　高婷婷見衛紫吃飯之前還很平靜，回來後卻憂心忡忡的樣子，忍不住問道：「怎麼，劉斌罵你了嗎？是不是因為我沒有去吃飯？」

　　衛紫點點頭，馬上又搖搖頭，「沒有啦，他只是說，如果你以後不去吃飯或不能出操，務必先找他請假。」

　　高婷婷哦了一聲，奇怪道：「那你哭喪著臉幹什麼，被欺負了？」

　　衛紫聽了這話更加沮喪，暗道被欺負也比這好過呢，看著高婷婷好奇心起的樣子，她又不得不說實話，「劉老師說讓我主持中秋晚會。」

　　高婷婷大眼睛一轉，叫道：「主持？好事呀！這下你可要露臉了，讓我想想，男生那邊哪個長得比較帥，會跟你搭……」

　　衛紫趕緊截住她，「可我不行啊，我一在人多的地方講話就緊張，我怕到時候會丟醜。」

　　高婷婷上下打量了衛紫一眼，看她一臉認真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忽然彎起嘴角笑道：「既然如此，你跟劉斌說，我來替你主持。」

　　在屋子裡轉了無數個圈，衛紫終於鼓起勇氣對高婷婷說：「我還是不敢一個人去，要不你跟我過去一起去說？」

　　高婷婷道：「我無所謂啦，我是看你為難才幫你的，要是我跟你一起過去說，那倒顯得是我想出風頭似的，還是你自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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