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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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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車馬巷依然保持著一份悠長的寧靜。 街兩邊的店鋪裡,早起的店主們慢條斯理地下著門板,有人蹲在路邊刷牙,背著書包的孩子腳下踩著輕盈的節拍,大大的帆布書包在屁股後面起起落落。馬南和楚雁一路走過,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這小城實在是太偏僻了,任何一個陌生人的到來,都會引起人們的好奇。很快,有人試探著叫一聲楚雁的名字,那是個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當他見到楚雁露出笑臉答應時,立刻眉開眼笑現出得意的神情。 「我一眼就認出來她是當年的小雁。」他跟邊上的人說。 於是,更多的人叫著楚雁的名字,並且圍了過來。楚雁跟大家寒暄著,臉上始終掛著美麗的笑容。接著,馬南也被人認了出來,這一下,馬南也被人圍住。他雖然已經不記得這些人了,但還是被小城人的淳樸與熱情打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人群才漸漸散去,楚雁拉住剛才認出她的那男人:「安家大院現在怎麼樣了,還有人住嗎?」 「這麼些年,拐叔一直替你們看著房子,說起來還真挺不容易的。」 楚雁還記得拐叔,當年逃荒誤入小城的一個乞丐,父親收留了他。沒想到這麼些年過去了,只有他還堅守在安家大院裡。 馬南和楚雁現在終於站在安家大院門前了,兩扇木門緊閉,上面朱紅色的油漆只剩下淡淡的影子,門上拐角處,還有些殘破的蛛網。 楚雁上前敲門,好一會兒,門才吱吱呀呀地打開一條縫,裡面露出一隻渾濁的眼睛。隨即,門立刻全部打開了,楚雁和馬南看到門裡站著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老人亂蓬蓬的頭髮花白了一半,膚色黝黑,臉上的皺紋深得可以夾住蚊子,還有那鬍子顯然已經好久沒有修過了,亂草一樣胡亂堆積在下巴上。 「你們終於回來了。」老人身子有些微顫,顯示他內心的激動。 「拐叔。」楚雁叫,心裡酸酸的,不知什麼時候,眼睛已經濕潤了…… 第35章(2) 拐叔並不是個多話的人,也許是因為常年一個人守著安家大院,現在變得連話都不會說了。他只是默默帶著馬南和楚雁查看了每一個房間,它們居然還都保留著楚雁記憶裡的模樣,一點都沒有改變。而且,拐叔自己雖然不修邊幅,房間卻收拾得乾淨整齊。 舊地重遊,楚雁感覺到的只是激動與傷感,而馬南,卻從進入安家大院那一刻起,整個人都變得恍惚起來。大院裡的一草一木,每一個房間及裡面的擺設,似乎都變成了一些影子沖進他的腦海裡,但又極其模糊,讓他看不清那究竟是些什麼。跟在拐叔與楚雁的後面,他的頭開始疼,開始時他還能竭力忍住,到後來,那些影子穿插的速度越來越快,還有些嗡嗡聲持續不斷地響在耳邊,似乎離得很遠,又似乎離得很近。 安家大院其實只有兩重院落,前院以前住著馬南兄弟姐妹七人,後院較小,只有三間堂屋,父親一人獨居在這裡。 拐叔推開後院堂屋的大門,邁進去,立刻聞到一些陳年腐朽的味道。 堂屋中央是個廳堂,左邊是臥室,右邊是書房。 書房內,高大的書架上密密麻麻排滿了書,就連馬南這樣的人見了,都自愧弗如。真不知道當年父親是如何將這些書籍運到小城的,估計整個小城的書加起來也沒有這間屋裡的多。書架邊,馬南還看到一幅裱過的字,上書幾個大字——「書是種可以讓人依靠的力量」。馬南想起自己曾經跟那三名大學生說過這樣的話,原來這句話的出處竟然是在這裡。 書架上的書很雜,最多的是古典文學與民俗類,馬南忍著頭痛隨便一眼望去,竟然看到了幾本關於西方密碼學的專著,那幾本書他全都看過。這時他忽然想到,自己對民俗與密碼的興趣,也許就是少年時從這裡開始的。 馬南仰視巨大的書架,那種眩暈的感覺伴隨著頭痛,幾乎讓他不能自抑了。 往昔的記憶在他腦海裡漸漸彙聚成一股力量,但是,它們卻找不到一個噴薄而出的缺口。馬南後來連呼吸都開始急促起來,這老房子裡那種腐朽的味道讓他有了些想嘔吐的欲望。 他終於丟下拐叔跟楚雁,快步奔出門去,站在院子裡,扶住牆壁大口呼吸。 楚雁跟拐叔跟出來,楚雁上前攙住他,關切地問他怎麼了。他揮手示意不要緊,那邊的拐叔已經一瘸一拐端出了椅子,扶著馬南就在院中坐下。 馬南閉上眼睛,他需要一些時間來細細梳理适才腦中紛繁複雜的各種影像。 那於他是件異常痛苦的事,記憶就像刺進身體裡的一根木刺,而且刺得很深,如果你想將木刺挑出來,那麼,必定要先深入到肉中。 馬南的腦袋都要炸裂開來,但最後看到的仍然只是一些模糊的影子。 那是一個老人,有著青藍色的瞳孔,他跟七個少年共同生活在這所老房子裡。記憶就像水滴,每一滴裡都有生活的影子,但它們卻無法彙聚成一條湍急的河流,讓馬南尋找到自己留在這座老房子裡的少年時光。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馬南睜開眼,看見楚雁仍然和拐叔站在自己的身邊,一臉的焦急。他帶些歉疚沖著兩人苦笑:「我沒事了。」 拐叔寬厚地笑,渾濁的眼裡似乎還帶著些慈愛——曾經,他跟這些孩子們朝夕相處,也許在他心裡,早就把這些孩子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吧。 後來,馬南跟楚雁離開安家大院的時候,楚雁告訴他,就在剛才,她跟拐叔簡單交談過。父親當年離開時,給他留下了一筆錢,他就是靠著那筆錢,這麼些年一直守在安家大院。他堅信父親有一天一定會回來的,所以,他得替他守好這個家。 「拐叔還問起了我們其它幾個人,我想了想,還是沒有告訴他。也許在他心裡,最大的心願,就是有一天,父親帶著我們兄弟姐妹七個一塊兒回來。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甚至比父親還要大,我實在不忍心擊碎他心裡唯一的希望。」 馬南沉默了,他心裡其實也對拐叔充滿敬意——這樣的故事以前只在小說電影裡見過,沒想到它竟然就發生在自己身邊。 「拐叔告訴我,車馬巷裡只有一個賣酒的老頭,這裡人都管他叫蝦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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