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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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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宇的身手出乎他的意料,竟然能在一瞬間刺傷他。當然,這也跟他的判斷失誤有關,他絕沒有想到雷宇的手中會有一把刀。當刀鋒刺進他的腰際,他只覺得有個硬物紮進了他的身體裡,他本能地身子後撤,然後,手摸到流出的血液,這才想到自己又受了傷。 受傷對他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從他出生起,他的身體幾乎每天都要添些新的傷口。 很多年前,他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孩子,母親第一次發現他身上的異常,是看到他在嚼自己的舌頭,血不停地從他嘴裡流出來,他居然能沖著母親笑,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接著,他在樹林裡跟一群同齡的孩子玩耍,回家後,母親發現一根尖利的樹枝刺進了他的右腿,鮮血滴落在他走過的道路上,但他卻神情自若,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受了傷。 母親用手掐他,用針刺他,他只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母親,不知道母親這一刻為什麼會如此悲傷。母親到後來終於放棄了嘗試,自己的兒子是一個感覺不到疼痛的人,他這一生註定要承受太多身體上的折磨。 後來,當他長大成人,已經可以獨自在一些城市生活,他去了中國最大的醫院,找了最資深的醫生,但沒有人可以治癒他身上的頑疾。醫生告訴他,在正常人的皮膚表面分佈著各種類型的感受器,痛、溫、觸、壓各司其職,痛覺感受器就是其中之一,有些游離神經末梢本身就是痛覺感受器。各種感覺都必須通過「感覺神經」傳入大腦,中間還要經過數次「中轉」。傳導到大腦皮質特定區域的資訊,經過高級中樞的「分析」,我們不但能夠知道這是一種「痛」刺激,而且可以精確定位,產生防禦性的反射動作,避免傷害。但是,如果這條通路的任何部位出現損害,我們就無法感知到「痛」,就沒有辦法有效地保護自己。 醫生還向他舉了個例子,比如當我們拿起一塊灼熱的鐵塊,痛的感覺可以讓我們本能地做出反應,瞬間丟掉鐵塊。但我們如果感覺不到痛的刺激,我們還會繼續把它捏在手中,讓它毫無阻擋地燙傷我們。 從那時起,每次受傷之後,他都覺得異常痛苦——他的痛苦是他可以看到傷處,但卻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幸而,他皮膚表面的感覺神經並沒有完全喪失,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冷暖。 毛毯裡的冰塊完全傾倒在了衛生間的地板上,他緩緩趴了下來,讓自己的傷口、自己的胸膛,最大限度地壓在冰塊上。他的身體起了陣痙攣,那可是異常真實的感覺,寒氣穿透肌膚滲入到他身體裡,這樣,他才感覺到自己身上還殘留著生命的氣息。 第15章(2) 他需要冰塊,就像吸毒者需要毒品。 當他感受著冰塊給他帶來的真實感覺,總會有些想落淚的欲望。在他的記憶裡,還曾經有過另外一種感覺,那就是被父母抱在懷裡時的溫暖。記憶已經很遙遠了,他的父母現在都在另一個國度,他們是否還在為這個不知道疼痛的兒子擔憂? 幼小的他目睹了父母的死亡過程,刀鋒刺進胸膛,飛濺而出的鮮血讓他的眼前籠罩了一片濃濃的血色。他那時沒有落淚,仇恨讓他知道了自己長大之後將要做的事。 父母都是自殺而死的,但他知道自己在這世上還有一個仇人。 就在父母死後的第三天,他這一生最尊重的一個男人把他帶到父母的墓前,給他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尊嚴的黃帝,不僅是神國最高的統治者,他也統治鬼國,他的佐臣土神就是鬼國的王。那些遊蕩在人間的鬼,黃帝就叫神荼和郁壘倆兄弟去統領。每天早晨,當扶桑樹上的玉雞鳴叫的時候,神荼和郁壘兄弟倆就在大桃樹邊上的鬼門關下,檢查那些在人間遊蕩的各類孤魂野鬼。如果他們發現哪個野鬼在人間殘害生靈做了壞事,馬上就會毫不客氣地用繩子把它拴起來,牽到山上去喂老虎。天下的孤魂野鬼因為畏懼神荼和郁壘兄弟倆,所以才不敢在人間任意胡為。後來,人們在大年三十這天,就用桃木刻了神荼和郁壘兩兄弟的模樣,希望用他們來震懾那些惡鬼。再後來為了方便,人們便將他們的畫像貼在門上,他們從此就成了人間的門神。 聽完故事,他青藍色的瞳孔裡從此有了一種超越他年齡的冷峻。 從那一天起,他有了一個新的名字——鬱壘。 那一年,他十四歲。 第16章(1) 馬南在公安局門口的值班室打電話給秦歌,秦歌讓他上來,他卻說就在下面等了。秦歌知道他的脾氣,便也不說什麼,掛了電話就往樓下去。昨天下午,馬南冒雨找到秦歌,交給他一張A4大小皺巴巴的紙,一看就是被水浸過,上面的字估計是噴墨印表機打上去的,沾了水後全花了。 「我想知道這張紙上的內容。」馬南開門見山道明瞭來意。 秦歌把紙舉起來看了半天,搖頭道:「這字花成這樣了,估計誰都沒辦法。」 「你沒辦法,你們的鑒證科肯定有辦法。」 秦歌還是搖頭:「你當公安局是我們家開的?你隨便拿點什麼東西就能去鑒證科?要我說你得先告訴我這張紙你從哪兒弄來的,跟前兩天怡景花園的兇殺案有沒有關係。」 馬南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能說實話。那個有著青藍瞳孔的闖入者給人神秘莫測的感覺,他既然專門警告過馬南不能跟員警混在一塊兒,馬南便不能冒這個險——他不能失去任何一點找到女人和孩子的機會。 「這只是我個人的私事,跟案子沒關係。」馬南道,「如果現在你肯定沒法幫我,我立刻就走,再想別的辦法。而且,如果你以後碰上什麼麻煩事,還可以來找我。」 秦歌怔怔地盯著馬南,好半天才無奈地搖頭:「你都說到往後的事了,我還能再拒絕你嗎?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跟我說實話,這張紙是從哪兒弄來的。」 馬南沒有回答秦歌的問題,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算是感謝。 其實秦歌根本沒把這單活放在眼裡。雖說鑒證科做鑒定得有部門開證明,但秦歌跟鑒證科的人混得都挺熟,其中有個小姑娘拐了好幾道彎還跟他扯上了親戚關係,張口閉口管他叫哥。當哥的讓自己的妹子幹點私活,實在算不上什麼大事。 秦歌找到那小姑娘,說明了來意。小姑娘把紙拿在手裡瞧了半天,面有難色。秦歌趕緊煽風點火:「哥這回立功可全靠你了,這紙上的內容你要是能還原出來,說不定哥明天就能把怡景花園那殺人犯給拿下,哥立功了你這做妹妹的臉上也有光不是。」 小姑娘剛從公安大學畢業不久,人還挺單純,但不傻,她沉吟了半天才說:「你光讓我臉上有光可不行,至少今晚得請我去吃一頓吧。告訴你,這活可不容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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