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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人義其實在原地踏步,尋找當年的記憶。小皮山風景區有許多小石山,它們互相掩護以擾亂人們的視線和記憶。那邊的石蔭在長久的等待中睜開眼睛。她說,你這個騙子。人義說我如風一樣在天上飛翔,可我忘記了那座小石山,你能告訴我它的方位嗎?石蔭說,告訴你又何妨,你這個騙子。石蔭說了那個有代表性的「南天一柱」。人義說我記憶的線路接通了,我就要飛到你身邊了。

  人義朝那座小石山奔去,他的腳步聲喘息聲更大更響。人義跑到自己的「墨寶」

  前,花去20分鐘。這時不相信奇跡的石蔭緊閉著雙眼,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在手機中人義發出的聲音裡。人義關掉手機,說,石蔭我來了,我是騙子嗎?石蔭睜開雙眼,她揉揉眼睛說,你是人還是鬼?人義說,我是人是鬼你來抱一抱就知道了,鬼是沒有重量的。石蔭說,你這個主意很好。她走近他,摟住他的腰。她使盡吃奶的力氣也沒有抱動他。人義說,我是人還是鬼?石蔭說,你不是鬼,但也不是人,你是神。

  山上的花兒大部分開了,五顏六色,快樂的學生們站在鮮花中間歡呼和拍照。

  石老師——

  石老師——

  石蔭掙脫人義說,我的學生在叫我。人義放眼望去,見到少男少女們用手做成喇叭全方位地呼喊。人義說,你是老師?石蔭說,這還有懷疑?人義說,你是人還是鬼?人義將她抱起,說你太輕了,一定是鬼。今天我進入了鬼地界。人義拍打她的腦門,用力掐她的屁股。石蔭爛笑。

  石蔭爬上一塊高高的石頭,回應道:同學們,我在這兒……她的話像養猴人的哨音,一下子就把四下遊玩的學生們召來了。

  事實面前,人義不得不低頭。

  石蔭應同學們的要求與他們合影後,宣佈了集合時間。同學們又如猢猻一般散開去。

  人義說,什麼時候成了教師?石蔭說,本學期一開學就成了。我是一所工業中專學校新招聘的教師,想不到吧?

  人義說,人一要臉,鬼都害怕。

  人義說,離這裡不遠有一個岩洞,很值得我們去遊玩。

  這個洞是個旱洞,縱深五米,寬兩米,高三米,又在一個很不起眼的地方,很少有人注意它。十年前,人義獨自一人進去過,人義牽著石蔭的手很快就找到了它。那時是秋天,而現在是春天,兩個不同的季節使它呈現出不同的景致。眼下嫩綠的騰條綠枝垂在洞口,如少女額前的頭髮。人義撥開下垂的綠枝,先于石蔭進入。他細看了一下不太明亮的周圍,裡面的一切與十年前沒有二樣。他走出洞把石蔭牽進來。石蔭說,我害怕。她的手緊緊抓住人義。人義說,把你的目光投向洞外就不怕了。石蔭照人義說的做了,她的心就踏實多了。

  裡面有一塊兩米長一米多寬的平石,在人義的建議下,他們坐在平坦的石頭上面。人義的手極不老實地在石蔭身上亂摸。石蔭嘴裡發出了歡快的呻吟。人義把她放平,左手拉開她褲子的拉鍊。當她少量的肉體碰在冰涼的石頭上時,她發出刺耳的尖叫,一頭坐了起來。她說,不行。人義說,為什麼?她說,我不是從前的我了,我現在是人民教師。我不能就這樣丟下心愛的學生躲在一個無名洞裡與有婦之夫做愛。石蔭站到地上,把被人義破壞了的衣著整好,走出岩洞。

  洞外空無一人,石頭綠枝相間的各山沉靜無比。人義跟在她後頭,說張易民呢?石蔭說,不知道。我的離婚報告已上交到法院——過去是一場噩夢,求你不要再提起。

  他們默默地走向山外。

  學生們三三兩兩立在約定地點,他們的車就停在不遠的草地上。石蔭撲向她的學生的時候,人義撲向他的小車。他的小車與石蔭他們學校的大車並列著,兩種不同的形狀和顏色形成強烈的對比,任何一個人都能輕而易舉地把它們找出來。人義把車門打開,斜靠在車上,面對著石蔭和她的學生們。學生們很有秩序地上車,不一會兒,草地上就只剩下石蔭了。石蔭轉過身來對人義笑笑。人義走近她,說坐我的車?她說,不,我不能丟下我的學生。人義說,我們在哪裡相見?石蔭想了想說,到我們學校門外吧。石蔭揮揮手上了車。

  人義的小車跟著。路是一般的柏油路,也不寬敞。這條路告訴人們當地政府對小皮山風景區的輕視。前面的車開得很慢,當進到較寬敞的地方時,實在忍受不了的人義加大馬力超過去。

  剛進入市區,石蔭打人義的手機說,我們相見的計畫取消了。人義說,為什麼?就因為你是光榮的人民教師?人民教師難道就是特殊材料做成的,難道就不談戀愛,不……可是石蔭關掉了手機,人義再怎麼說,她也聽不到了。

  淩晨五點時,人義醒了過來,再也無法入睡,他像一個參加考試後焦渴地等待成績的考生。他的計畫再一次實施,成功與否也就看這兩天了。外出考察期間各條戰線傳來的好消息同時也在經受著考驗。人義開亮燈穿上毛衣靠在床頭,觀看天花板,發呆。

  天剛放亮,人義從床上爬起來。他的洗漱聲驚擾了傳西。傳西在她的房裡罵道,神經病,神經病。人義說你再罵今晚我不回來了。她說,不回來才好,你回來幹什麼?人義儘量地不弄出聲音,可是屋子太靜,他所有的輕微動作都成了刺耳的雜訊。人義乾脆不洗漱,帶上洗漱工具出門。

  人義把車開到公司。這時公司大門還緊緊閉著,守門老頭也許還在夢中。人義退出來,他想起不遠處有一個建築工地,那裡一定有水龍頭。走了不遠果真有水漫金山的工地,民工們都起來了,他們蹲在水龍頭周圍洗漱。人義走到他們中間,他們以異樣的目光看著人義,開始時沒人敢和他說話,他們不知道人義的來歷,單從人義的穿著打扮來看,他們都猜得出人義是個大老闆。人義在口吐洗漱水時不小心弄到一個突然經過的民工身上,人義馬上道歉。他們見人義沒有架子就圍過來,七嘴八舌地打聽人義的來頭。人義說,你們誰認識遠達公司的人?他們指著一個民工說,他認識,他表哥就是遠達公司的。人義說,真的嗎?那個民工點點頭說,真的。人義說,我請你喝早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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