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或不愛沒關係(69)_琴瑟琵琶

六十九

　　我和他這段感情到底是因為三句話，或是之前有什麼淵源還是其他原因，我通通不知道。我很煩亂也因為這個，投入得很快很徹底，卻總是站在楊憲奕的秘密之外。他知道我的一切，我只知道他的一面。

　　我貼過去以為親昵一些他就能多告訴我一些，但他只是坐直了身子告訴我，"你應該相信我，過去對我來說就過去了，什麼都不是。我娶你就是因為是你，是喜歡和愛，跟孩子沒關係。過去不重要，懂嗎？！"

　　我想懂，可我不懂。我們還得趕時間去他家裡吃飯，談話由此打斷沒有進行下去。

　　我第一次見到了婆婆，見到了小姑，也見到了已經認識的公公。我知道楊憲奕嚴厲的一面遺傳自誰了，我看到婆婆嘴角的線條就開始害怕這個威嚴的老太太了。小姑大我八歲，好像也長一輩一樣，看我的眼神和婆婆一樣。

　　水到渠成的婚事，在公公那裡怎麼都覺得順利簡單，可婆婆一和我說話我就心裡打鼓，她和小姑審視我好像X透視一樣讓人不舒服。我沒地方躲，就坐著老老實實地回答問題，楊憲奕一直陪著我幫我，可我還是覺得心裡不痛快。

　　爸爸媽媽最開始並不喜歡楊憲奕，但是從來沒給他太難看的臉色。可婆婆不是，她不笑的嚴厲的眼神好像總在責備我。我小心地回答所有問題，還是見不到她笑。吃菜時我都沒夾離自己遠的，就吃靠近自己的一盤青菜。楊憲奕給我夾菜的時候，我就感覺著婆婆和小姑就像瞪著我一樣，多一口我都不敢吃，飯後還主動去廚房幫忙。手忙腳亂的，我打碎了一個碗，小姑從身邊過去，口氣苛責地告訴我"以後仔細點"。

　　我給公婆泡了茶，眼睛裡卻求著楊憲奕趕緊帶我走。可婆婆似乎作對一樣，偏偏這時候發話讓我進書房單獨問話。

　　我討厭封建制的大家庭，討厭嚴厲的婆婆，領證前沒見到楊憲奕媽媽我覺得僥倖，可現在後悔了，知道他有這樣的媽媽，我可能都不嫁他了。可又能怎樣，一切都晚了！

　　爸爸也曾經單獨和楊憲奕談過，但是楊憲奕厲害，他能搞定爸爸，我卻搞不定他媽媽。她的問題特別直接，問我有沒有準備要孩子，準備什麼時候要，懷孕有孩子以後還要不要繼續工作，最後問了我的生辰八字，好像我是專門嫁進來生孩子的機器。

　　我被巫婆折騰了一番，前前後後只談了二三十分鐘，卻覺得好像有一輩子那麼長，走出書房公公招呼我嘗新點心，我一口都吃不下，還要在小姑和婆婆視線下裝樣子，強咽了一大塊。

　　我覺得肚子裡存了氣，堵得厲害。回去的車上，楊憲奕怎麼問我我也不說，就自己看著窗外。我還是把嫁人想簡單了，想到以後每個週末都要回他家裡受荼毒，我直想吐。我後悔讓他的迷魂湯灌暈了，草率地答應了領證。

　　車開到自家樓下，我的房間還亮著燈，此時我特渴望爸爸媽媽的溫暖，應付地告了別就往車下跑。他跟在我後面上樓，送我到門口本想跟我說話，我因為心裡都是氣，根本沒打算讓他進門。他話剛說到一半，我砰的一下拍上門板，把楊憲奕關在了外面。

　　"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其樂無窮。"這是毛主席N年前說過的話。我趴在床上不知為什麼想到了這句話。要是回到古代，楊憲奕就是我的天，我得仰仗他；可現實裡我還跟他小鬥著智慧，他比我厲害得多，我鬥不過。婆婆算我半個地了，她給我臉色看，我說不出什麼就覺得輸了大半截。學校裡還擺著個馮綸，雖然現在貌似太平，但是以後少不了鉤心鬥角。這些林林總總地加在一起，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其樂無窮，我覺得苦不堪言。何況，我還沒算上楊憲奕的那個前妻陳家棋。

　　在床上回想見婆婆的事，我知道楊憲奕還是跟進來了。爸爸媽媽不會把女婿扔在門外不管不問，他們三個在客廳裡不知道聊什麼，我繼續趴著沒好氣地回想今天的一言一行。

　　從與食俱進出來我心裡就不痛快，陳家棋的事情總是像半張揉皺了的紙，又捅不透，只能幹著急。進門的時候我挺乖巧地做小媳婦了，我主動叫媽了，臉上是帶著笑的，手上舉著禮物，楊憲奕的媽媽憑什麼拿臉子給我看。還有他妹妹，我比她小八歲，我吃過的米飯比她吃的鹽多不了多少，她該讓著我，論輩分也該叫我一聲大嫂，可她沒有，也跟著楊憲奕叫我若若，一點兒都不尊重我。婆婆在書房裡審我的時候，連口水都沒給我喝；小姑第一次見我，在廚房為了一個碗訓斥我。這些事放在自己家裡無論如何都不會發生，可放在別人家裡，我比受氣的丫鬟還憋屈。我想不明白自己哪兒不好，連楊憲奕夾菜都算在我頭上了。

　　我捂著被子，腦門上都是汗，把眼眶裡濕濕的感覺逼回去。我不能老哭，以後的日子還長，第一天就這樣，以後怎麼辦！

　　不知哪來的邪火，我掀開被子沖到客廳，把楊憲奕手裡的茶杯一奪，抓著他就往外趕，"你回家，不許在我們家待著，不許喝我們家水，不許坐我們家椅子，不許跟我爸爸媽媽說話！"我嚷完了氣喘吁吁地瞪著楊憲奕，眼裡發熱，手還緊緊抓在他領口的衣服上。

　　媽媽過來拉我，爸爸口氣也嚴厲了，"兆兆，鬧什麼呢，放開憲奕！好好說話，多大人了，不許胡鬧。"

　　我聽他們護著楊憲奕就覺得有小針在紮一樣，紮得心裡哪兒都疼，在楊憲奕家受的氣一下子就爆了，推開楊憲奕恨不得一輩子不再見他。跑回屋裡砰地鎖了門，撲在床上哭了起來。

　　我難受，我太難受了。陳家棋讓我難受，婆婆小姑讓我難受，楊憲奕也是，現在連我親爸親媽都護著他，我覺得整個世界都背叛我了，還不如幾天前不領證，我是我他是他的單過好。

　　我後悔結婚了！

　　咬著枕頭，眼淚嘩嘩地往下淌，我聽見敲門聲也不去開。我知道楊憲奕在門外叫我呢，我就是不理他，準備以後再也不跟他說話了。他今天就該把陳家棋的事前前後後都交代清楚了，在他媽面前徹頭徹尾地護著我，不讓老太太的精神摧殘我；他該教訓他妹妹不尊稱我大嫂，反正他做得不好，哪兒都不好。平時他管我治我的法子今天在別人身上一點兒沒用。他就是看著我好欺負，把我騙到手了開始不管不顧了。

　　我以前會當著爸爸媽媽哇哇地哭著耍脾氣，可今天我誰也不想見，我覺得就自己是一夥兒的，誰也幫不了我，也不想幫我。哭長了，肝腸寸斷的，我爬起來壓著肚子，胃裡不停地往上反酸水，想吐。我猜楊憲奕家的飯肯定也欺負我的胃，讓我消化不了要生病了。

　　爬起來去開門，楊憲奕還堵在門口，一臉的擔心。爸爸媽媽也在廳裡等著，他過來扶被我狠狠地推了一把。我覺得他現在的關心都是假惺惺的，踉踉蹌蹌往洗手間跑，剛跑進去門都沒關就吐了，弄了自己一身。

　　我趴在洗手池上一直吐，晚上吃的那點青菜米飯，連帶著在與食俱進喝的清水我都吐了。抓著洗手槽，我的腿發軟，腦袋裡有一根筋抽疼得厲害，後腦勺像要炸了一樣。楊憲奕在後面支著我，不停地給我捶背。爸爸媽媽也來了，我抬起臉在鏡子裡看他們，下一刻就覺得嗓子裡有東西往外頂，一憋，把早飯那點兒東西也吐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還在哭，只是咳得厲害。支著洗手槽的手直哆嗦，一頭一身的汗。爸爸媽媽嚇壞了，端水讓楊憲奕喂我漱口，擠進來給我捶背，"兆兆怎麼了？""兆兆，哪兒不舒服？"

　　我說不出話來，身上沒力氣，吐完了就往後坐，被楊憲奕接住。他按著我的胃，抱著把我弄出了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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