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一捧玫瑰灰 | 上頁 下頁 |
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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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謝道年知道她充滿探究的眼光在自己身上掃射,不過這個時候他實在不願意看見任何人。 Rebecca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她有些吃驚,第一次看見他走路竟是有些微跛,不知道是往常的他把自己掩飾得太好,還是今天的謝道年特別異常。 不知道是誰說過,一個人在異鄉的時候會比他自己更像自己。在這日本的二十多天,其實日子不算長,可偏偏覺得度日如年。他並非懵懂少年,早在當初,他也曾遠渡重洋,一去經年,那時的他並未覺得日子難捱。可從未想在日本的這些時日,竟然會無端失眠,輾轉反側,往日的碎片有如毒慢慢反噬,他總會在不經意間想起一個人,想到她的隻言片語,她的一笑一顰,她的哭泣,她的悲傷,還有她無邊的絕望。這些都是他帶給她的。 出了那方天地,他開始懷疑往日的自己是否太過殘忍,對人對己。氤氳的溫泉池水,他一個人躺在那裡反復播映歲月殘片。 故事的開始他算得上天之驕子,誰說不是呢?他有兄弟,有姐妹,家世赫然,得天獨厚,他以為自己什麼都不缺,只等時來順勢飛天,順理成章,有如血統尊貴的九翅鳥,生來就該是傲視世間的。 命運仿佛就是在那一刻按下了刪除鍵,屬於他的一切都不存在了。自以為是的白首不相離,自以為是的得天獨厚,最後都不存在了。假若一切順理成章,他不會遇見麥嘉。 如今算算,竟快十年了。呵,時光真是經不起推敲。 一開始,她只是巧笑倩兮的少女,涉世未深,那一腔情深他未必能受,可偏偏是在於生命最灰暗處升起的一處微光,淺淺灼灼,足以燎原。 後來,他拒她於千里,看見她倔強猶如生命力旺盛的野草,在心內瘋長。莫名的,他竟會在那一刻,腦海裡浮現的竟全是她的一顰一笑。其實算算,那裡的他們,相見能有幾次呢?可偏偏就刻進了心裡,當成了樹洞。 再後來,他還是起了私心。濱城的那幾年,他才終於明白,什麼叫近情情怯。他害怕辜負,可偏偏又阻止不了自己靠近,可一旦靠近,又生了怯意,硬生生推開。每一次,只會引來歎息,不是不像毒的,一次次,越發氣短。好幾次,他都懷疑自己是否還能如同外表那般無動於衷。 離開並非所願,可離開之後才覺得人生索然。他並非什麼得道高僧,能做到四大皆空,無欲無求,只不過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的殘缺罷了,說穿了,不過是可笑的自尊作祟。可這曾經堅不可摧的所謂的尊嚴,也在搖搖欲墜。 他看見袁三在獄中,心心念念的也不過梁荷書三個字,他不相信袁三一無所覺,可他的執念卻讓謝道年深受震盪。是的,愛一個人,原來就是這樣,全心全意,即使殘缺,也要有坦誠的勇氣。是的,在這一點上,他遠沒有袁三來得坦蕩。之前一帆風順的歲月,讓他自以為是的以為,所謂的佳偶天成,就是要把最好的呈給對方,可假若沒有心,這外表的華美,又有什麼意義呢? 如同之前的他跟何思嘉。他以為他們是順理成章的一對,即使最後的分開,他也有過恨意,可如今,他竟漸漸回過味來。現在的他,身在異鄉,終於明白想念的滋味,苦澀中夾雜甜蜜,甜蜜裡又帶著點未來的無望,那種滋味往日的他何曾體會過一味?他遠在美國留學的時日,他甚至從不曾想到過主動聯繫過她,從頭到尾,都是她的一廂情願,他不過只是被動的接受而已,甚至談不上熱烈的回應。 原來,愛與不愛,竟有如天淵。 他終於有些許動搖,開始懷疑之前的堅持是否是庸人自擾,所以,他才會送給她那個懸心爐。三層同心,心懸於半空,要的不過是一個答案。 他以為自己進了一步,結果還是慢了一步。 他想說的是,嘉嘉,你願意跟我賭嗎?跟老天做賭,賭在有生之年,得償白首夙願。 可她說的是,道年,我認識了別人。 不是不諷刺的。 命運輪回,他轉身的時候,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很多時候,我們都高估了像謝道年這樣的男人。本事是有的,能力亦是有的,放在人群裡,不是不矚目的。可偏偏,生性淡薄,不知情為何物,自尊自然是最頂要的,所以常常給人疏離之感,彼時,你以為他冷靜自持,其實不過只是固有的慣式作祟,放不開而已。等到回過味來,才是真真的天人交戰,內心流膿潰血,都不讓外人看出分毫異樣,憋著一口氣往前走,自以為死得其所。 世事無常,說的便是這樣,走在前面的那個人,自以為是的驕傲,內心篤定旁人一定會在原地等,等到他一回頭,哪裡還有什麼影子?可世人往往同情站在原地等待的那一位,誰叫他從不肯回頭看一眼呢?哪怕只是一眼? 可鮮少有人知道,驕傲如他,等鼓起勇氣回頭,那一眼需要多大的決心與毅力?如今,還剩多少力氣來收拾這空無一人的殘局呢? 第五十五章 那是2007的歲末,濱城竟出現罕見的暖冬,到了12月,溫度竟還在十幾度。 可麥琪覺得冷,凍徹骨髓的寒冷。 他披了一件厚厚的外套,一個人站在陽臺上,夜已經很深了,但遠處的燈火依舊斑斕輝煌,從高處看去,人和車都如此渺小。 她把手伸出去,突然很想抽煙。她的手指纖長,模擬著抽煙的模樣,不是不寂寞的。 可為什麼呢?在剛剛那一場激烈的歡愛之後,他選擇一個人站在這高臺之上,迎風站立,卻再也沒有眼淚。 「怎麼出來了?」一雙溫暖的手從背後環抱住她,麥琪下意識地想掙脫,有頓住了,身體不由自主地僵硬。 濕熱的吻從耳垂,脖子處一路密密地灑下,那環抱愈加緊密,背後有聲音傳來。「怎麼在發抖?很冷嗎?」 他的吻越加灼熱,她快要喘不過氣來,終於掙脫了他的懷抱,定定地看著他,眼神裡有一瞬間的抗拒和冷漠,但很快,她垂下眼瞼,「太晚了,睡吧。」 付文傑想激動地對著深邃的夜空大聲呼喊,是的,他不相信,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麥琪,終於是他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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