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一捧玫瑰灰 | 上頁 下頁
二一


  「我偷偷看過你的聊天記錄,還趁你洗澡的時候翻看過你的手機,甚至……甚至我複製了一把鑰匙,打開過書桌下的那個抽屜……」

  麥琪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她硬生生地抽回了被付文傑握在胸口的手,十指緊扣,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有些泛白,她努力告誡自己:不要生氣,不要生氣,冷靜,冷靜。哈!你看,麥琪,這就是你千挑萬選的男人,這就是你準備與之一起走進婚姻的男人,這就是你想要放下而選擇的歸宿,麥琪,兜兜轉轉了那麼多年,結果呢?

  麥琪,你口口聲聲說不相信愛情,不相信男人,你似乎是這麼做的,差點連你自己都騙過了。你口口聲聲說看透了男人的狷介和涼薄,當你知道付文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後,你居然差點騙過自己,以為自己可以熟視無睹,可為什麼,為什麼當他越過你的底線,想要探知你的隱秘空間時,你的怒火還是會抑制不住?為什麼,你還是會湧起連綿不絕的失望?甚至絕望?「麥琪,我做的這一切,連我自己都深覺不恥。我知道,這是對你的羞辱和傷害,因為,因為我不相信你,不夠尊重你。這些天,我忐忑不安,徹夜難眠,我知道,可能你聽了這些以後,再也不會原諒我。但我一定要說,不管結局如何,我只是想告訴你,麥嘉,謝道年,甚至以前那些事情,我不想知道,也沒必要知道了。我現在的愛人叫麥琪,我未來的妻子是麥琪,不管她之前做過什麼,愛過什麼人,都與我無關,與叫麥嘉的這個女人無關。我會好好守護著麥琪,我已經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但我發誓,從今天,不,從現在,此刻開始,我,付文傑再也不會做出任何一件讓麥琪傷心流淚的事情……」

  麥琪看著眼前這個在她面前舉著手指信誓旦旦的男人,居然覺得這場景相當荒誕。

  她好像一個旁觀者,看著這一出男人與女人的鬧劇,啼笑皆非。她好像離了很遠,又隔著很近,表情嘲弄:麥琪,你看,這就是你選的男人,你看,他在你面前發誓呢,你看,他都哭了呢,麥琪,你感動嗎?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麥琪恍惚了片刻,才回過神,付文傑再說什麼,她已經聽不見也不想繼續聽下去了。

  難得她居然還能擠出笑臉,安慰性地拍了拍文傑的肩膀:「起來吧,過去的事我都不記得了,你做的什麼事情我也不記得了。都要結婚了,還說這些做什麼?」

  文傑剛才看見麥琪的表情,變幻莫測,仿佛心灰意冷,又仿佛在嘲笑,他的心就這麼七上八下,他不知道自己這麼說,會有什麼後果,他不知道,像一個等待判決的人在忐忑中等待結果。聽到麥琪那麼一說,「都要結婚了,還說這些做什麼?」他才欣喜若狂地站起來,剛才蹲在她面前有些發麻的膝蓋突然一起身還有些站不穩,他準備去擁抱她,可麥琪一個閃身就側了過去,徑直去了臥室。文傑也不在意,愣在原地,傻笑了幾聲。

  過了十幾分鐘,麥琪從臥室裡出來,換了一身衣服,提著包:「我突然想起辦公室還有些事情沒做,我先出去一下,不用等我了。」

  文傑聽到關門的聲音,他有些懊惱地坐在沙發上,麥琪,我該怎麼做?

  「你分明在意過去,比在意付文傑還多,那還生他什麼氣?」蘇紫把身體深深陷進沙發,聽完了麥琪的牢騷才說出這一句。

  麥琪出來以後,還是打了電話給蘇紫。現在,兩個人依舊坐在這間酒吧的老位置,一個人聽一個人說,茶几上的煙灰缸裡,鋪了一層薄薄的咖啡豆榨幹後的粉末,散落著兩三根細長的煙頭。

  麥琪從沙發裡直起身,抬頭看著蘇紫:「至少你的顧家明不會這麼做。」

  蘇紫的眼底掠過一絲不可察覺的溫柔,連笑容也柔和了許多:「有些男人是不屑這麼做,有些男人是想做不敢做,還有些男人是做了又不敢承認,區別只在於,這個男人跟你在一起有沒有安全感。所以,客觀地說,麥琪,你讓他沒有安全感,所以才會這麼做。」

  麥琪原本想說,既然都承認了,為什麼不敢承認他跟麥子的事情,但看了看蘇紫,又吞了回去,她不是一個習慣將心事傾吐的人,即使說,她也清楚地知道哪些該說,而哪些事只能爛在自己肚子裡。

  「麥琪,說到底,他只是一個大男孩,在想些什麼,要做些什麼,你都一清而楚。反而是你,你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要做什麼?」

  麥琪在若干年前就想過,但想的就能做到嗎?做了以後就能得到嗎?她的嘴角扯出一清冷的微笑:「我記得以前讀大學的時候,不知道是哪個男同學給我寄了一封信,信封裡還放了一枚戒指。結果這封信被我同寢室的女生偷偷撕開看了,然後又給我放回原位,但她真傻,居然還跑到我面前問我:那枚戒指我戴著合不合適?你想她要是不問,我怎麼會知道她之前偷看了我的信。後來,我再也沒有答理過這個女生。」

  「那我可不可以這樣認為,你守護秘密的行為遠遠比秘密本身更加重要?不管他看到了什麼都不嚴重,嚴重的是他偷看的行為?」

  麥琪說:「難道你不認為這樣的行為很惡劣?」

  「當然,我不否認。但麥琪,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付文傑的朋友。我只能告訴你,有些秘密既然已經不是秘密,有些事情既然已經不值得去守護的時候,你為什麼還要執著守護這個行為本身呢?」

  麥琪突然愣了一下,她從來沒有想過。從來沒有。這麼多年,她一個人,精心地守護著過往,不管這個過往是多麼的不堪,多麼的不值得提起,她依舊如珍寶般看重,不允許任何人侵入,即使連看也不能。可她從來沒有想過,她該不該丟棄這個過往,如同丟棄童年時一件破敗不堪的玩具?

  「其實他看到的遠沒有我告訴他的。」麥琪歎了一口氣。

  「麥琪,婚姻沒你想像的那麼容易,但也沒有你想像的那麼艱難。不管是付文傑還是其他人,如果你放不下,那麼跟誰在一起也不會幸福。」

  幸福?麥琪在心裡對自己說,很早之前,她就喪失了幸福的本能。沒有幸福的婚姻,沒有幸福的愛情,註定人生就是一座失樂園。至於跟誰,那個誰做了什麼,還重要嗎?

  他給不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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