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一捧玫瑰灰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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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覺得舒服了,不是嗎?他應該覺得扯平了,不是嗎?可掩藏不住的心虛和不安又算怎麼回事呢? 「麥琪,我……」他終於抬起頭,叫了一聲。 麥琪正在看電視,轉過頭看了他一眼:「什麼事?」 「我,昨天……我……」 麥琪盯著他,他的表情太像一個認錯的小孩。 「什麼?」 「沒……沒什麼。」他甩了甩頭,還是把話咽了下去。如何能說呢?說出了口,他跟她就真的完了。 他硬是扯出一絲笑:「昨天我心情不好,所以……麥琪,以後我們好好過,行嗎?」 麥琪看著他急切的眼神,不明白前兩天還生著悶氣的他怎麼突然扭轉了過來,她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手,笑了笑沒再說話。 付文傑吐出一口長氣,那一刻他下定決心從現在這刻開始,他要重新開始。他不再執著於尋找謎底,不再介懷麥琪的心思,至於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就當一筆勾銷,他跟她,從頭開始。對,就是這樣,他緊緊地握著麥琪的手,很有些激動。 麥琪把頭轉向電視,表面上看不出端倪,甚至嘴角還有些笑容,心卻沉了下去:「文傑,你知不知道自己一說謊耳根就會紅?」她沒有說出口,可疑雲卻湧上了心頭。 「你對付文傑做了什麼?」麥琪站在客廳的中央,還是問出了口。麥子穿著一件睡衣坐在沙發上拿了一把指甲鉗磨著自己的手指。 這是麥子住的地方。最早的時候這裡的主人是麥琪,她把麥子從派出所領了回來,然後指著隔壁的房間對麥子說:「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 很長一段時間,她跟麥子就這樣相依為命。有時候,麥子會抱著個枕頭跑到她的房間裡來:「擠一擠,我那房間沒有空調。」然後兩個人就躺著聊天,無話不談。她曾經一度以為她們真的是情同姐妹的。 再後來,她在城的另一端買了房子,搬了出去。搬走的那一天,她跟麥子說:「好好照顧我的貓。」那只貓叫小白,有一次路過社區的時候看見它從二樓的窗戶下跳下來,或許也是被人扔下來的,她揀了回來,就那麼養著,瘸的腿也漸漸好了,只是有些老。 過不了多久,麥子對她說:「我把你空的那間房租給米嵐了。」她點了點頭,沒做聲,米嵐是她們的同事。又過了幾個月,麥子對她說:「那只貓自己跑了,連回家的路都不認得。」她依舊不做聲,她不知道是麥子故意扔的還是那只貓真的自己跑了。 她跟麥子,故事太長,現在見著竟也形同陌路了。所以麥子才會這樣,卻不明白麥子為什麼要這樣。 麥子漫不經心地抬了抬眼:「你怎麼不問他對我做了什麼?」 麥琪覺得心裡有一團火,被麥子的一舉一動一字一句這麼輕易地撩撥了上來,她以為自己已經修煉得很好了,無論麥子做過什麼,她都能不動聲色,但還是沒用,她狠狠捏住自己的手,握成拳,死命地拽緊,生怕控制不住,揚起來就會給麥子一個耳光。 「為什麼?」她問得用力,看得出是在努力抑制情緒,「為什麼這麼做?」 這一次,麥子終於抬起頭,認真地看著麥琪:「幫你一個忙,給你一個理由,甩掉他。」 麥琪知道麥子說的是真的,麥子或許真的是這麼想的,然後就真的這麼去做了。但麥琪突然很想笑,她不知道該怎麼跟麥子說,其實麥子不需要任何理由。 「姐,你明明就放不下,你明明就不愛那個付文傑,為什麼要勉強自己跟他在一起,還要結婚?他跟你不合適!」麥子站了起來,睡衣的一角被壓在沙發縫裡,她有些急迫,也顧不得自己站也站不穩的狼狽。 麥琪先是愣了一下,姐?她沒有聽錯。她真的這樣喊了出來。在記憶裡,在她們重縫之後的那幾年裡,麥子從來沒有叫過她姐姐,即使叫過,也是充滿了諷刺的,嘲弄的意味。即使在她高興的時候,麥子也只是會叫她麥嘉,麥嘉,一聲聲地叫,唯恐她自己忘了自己的本名。但「姐」,這個稱呼,實在太遙遠了。 短暫的錯愕之後,麥琪還是尋回了理智,反唇相譏:「那他跟誰合適?跟你嗎?你為了我這個姐姐,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我是不是要跟你說一聲:謝謝了,好妹妹!」 麥子的臉色瞬間就白了,她的表情又恢復成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謝謝就不必了,我擔當不起。」她雙手抱在胸前,一副防禦的姿態,又坐回了沙發。 麥琪站在客廳中央,這房子有些舊了,還是老派的裝修,天花板被吊了頂,那個暴發戶的房東還在天花板的四周鑲上了一圈鏡子,讓站在中央的人無所遁形。麥琪調整了幾次呼吸,才在麥子身邊坐下來:「我們是不是一定要這樣針尖對麥芒地說話?」 麥琪歎了一口氣,再也沒有說話。房間裡有片刻的靜瑟,陽臺上有風吹過,吹得窗簾刷刷作響。 「姐,對不起。」麥子終於開了口,她的雙手在睡衣的邊上反復的糾結,像打成一個結,又扯開,又打,又扯開,剪不斷理還亂。 麥琪長籲一口氣,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沒想到麥子順勢把頭靠了過來:「我是不是經常做錯事,讓你不開心?」 麥琪笑了,突然覺得身邊的這個妹妹終於跟記憶重疊在了一起,十歲之前,她的妹妹,就是這樣,愛靠著她撒嬌,然後跟在她的身後,怯怯地叫著姐姐。 「快起來,太矯情了,受不了。」她笑著推開麥子,似乎不太習慣這樣的溫情。 麥子突然拉住麥琪的雙手,拉得死死的,然後急切地說:「姐姐,你走了那麼多彎路,我不想看你又一次錯下去,真的,不要!」 麥琪的臉瞬間就冷了下去,線條變得有些僵硬,說出話的也不帶一絲感情:「那你覺得什麼才是對的?」 「去找謝道年吧,去吧!這麼多年了,你們熬得那麼辛苦,我看著都覺得累,為什麼你們要這樣相互折磨自己呢?」麥子從來沒有對麥琪說過這樣的話,這些話她從來只是放在心裡,偶爾說出口都是傷人的刺,帶鉤的箭,唯獨這一次,她那麼真誠,真誠得都不像是麥子說出的話,「你知道的,對吧?其實他早就離婚了,你為什麼不去爭取呢?你為什麼還要騙自己呢?」 「麥子,事情沒你想得那麼簡單。」麥琪不想看到麥子急切地充滿著熱望的眼神,她怕被眼神裡面燃燒的希望所灼傷,她已經輸了太多次,她再也輸不起。 「好吧,就算不是謝道年,你也沒必要一定要結婚是吧?結婚也可以啊,之前的那些,你為什麼不結呢?為什麼偏偏找一個什麼都沒有的人,就因為他愛你?」 麥琪徹底恢復了理智,她想到付文傑,那麼熱切而無望的愛,是的,她之所以心軟,是因為在他身上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她差一點就心動了,就差那麼一點。可麥子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著她,那不是她該走的路。 她不動聲色地把手從麥子的手裡抽回來,言語間已恢復了冷靜:「麥子,我再說最後一次,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跟付文傑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不要讓我看見你再跟他一起。」麥琪站了起身,準備離開,臨走的時候,她一手擰開房門,突然頓了頓,轉過頭對麥子說了一句:「小心玩火自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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