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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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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唱得,好嗎?」她的聲音裡也有淚水。 「好!」梅妹真心實意地說。「你唱得這麼好,為什麼不來參加我們的『空中歌壇』?你可以成為『今夜歌王』呢。」 「是嗎?」 「一定!」梅妹衷心地說:「一鳴驚人!」 「我該參加哪個組?」 「通俗。」可梅妹又覺得,她似乎也可以進入「民族」唱法,因為她的高音域清脆,嘹亮,激昂,甜美,高亢。 「可我唱歌給你聽,並非是要向您眩耀一下我的歌喉。也不是想參加電視臺的『TV好時光』……」她的情緒突然跌落下來。「我是……」 是呵,我是個心理醫生。 梅妹想,她是失戀了? 「我是想告訴你——」 下面的話,似乎說不出口。 「我弄不清我的性別。」 「你說什麼?」鄭梅妹脫口而出。其實,她的話她聽得清清楚楚。 「我是個男人。」他沮喪地說:「我為什麼是個男人?」 鄭梅妹無法相信。簡直無法相信,有著如此美妙的女高音歌喉的人是個男人。不可能。她是在捉弄我? 「你說你是個男人?」 「你想不想檢查一下我的——」他說了一句粗話。鄭梅妹吃了一驚,像吃米飯咬了一粒石子。她有點兒相信了,「她」是個男人。 「你說,我能變成一個真正的女人嗎?」那聲音裡充滿著悲傷和希望。 是個「易性癖」? 「你這種願望持續有多久了?」 「小時候,我一直認為我是個女孩兒。我長得特別秀氣。」 這她信。 「不看我的小雞,是不會相信我是個男孩兒的。」 她想笑。她曾經碰到過這樣一件事,在鐘樓電影院門前,有個極漂亮,一頭金色卷髮,大眼睛的小女孩,一群女店員叫她:「小麗娜,過來,撩起你的裙子來,給你糖吃!」 那女孩頂多三四歲,她快活地撩起自己的公主裙,紗裙下面,翹著一個可笑又可愛的小雞兒。 老天爺是怎麼組裝人的?幹嗎總裝錯?這零件到底編號不編號?檢驗工是幹啥吃的?合格證瞎眼兒發的? 「長大了,」他接著說,「女孩子把我趕出隊了,我好傷心好傷心。」 「是嗎?」鄭梅妹驚奇地問,「你不覺得男子漢是好驕傲好驕傲的?」 「那好,我來當姐姐,你來當弟弟。你願嗎?」他在嘲笑她。 「不!」鄭梅妹堅決地說。 「對呀。還是當女人好。多可愛呀。女兒是用水做的,男人是用泥作的。」 「不對。完全不對!我是珍愛我自己的性別,珍愛父母和上大賜予我的性別。如果我出生的時候就是男人,我更會加倍地珍愛自己的性別。」 「風涼話!站著說話不腰疼!」他氣呼呼地說。 「不,我說的是心裡話。」 「那是因為你沒有這樣的痛苦。」他冷冷地說。 這也是真話。 「我能得到您的幫助嗎?」他說,那聲音裡,有真誠的痛苦,悲傷和希望。「梅妹姐姐。」 「我能幫您什麼呢?你是個不聽話的孩子。」鄭梅妹說。 「這句話你算說對了。」他悲傷地說:「我是一頭撞在南牆上了。誰勸我都沒用。我的病,不是用語言能醫治得了的病。哪天我瘋了,我會一刀自己割了那『勞什子』的。」 「千萬別!」鄭梅妹心驚膽顫地說,「那你就變成一個不男不女的怪物了。變成一個中性人了。這種蠢事,無論如何作不得!」 「那我會自殺的,」他絕望地說:「我會從大雁塔上跳下去!與其活在這世上受罪,不如死了乾淨!」 「別,千萬別胡思亂想。你才十六歲。上中學吧?」 「不。別問了,我不想說了。」他忽然哽咽起來,「啪!」地一聲掛了電話。 鄭梅妹悵然若失。 電話裡傳出忙音,她機械地放下電話。但她不想再接別的電話,她想,他的電話還會打過來的。這是今天晚上第三個中途掛斷電話的人了。每碰到這個情況,她總覺得不安,總覺得是自己的一種失職。而且,她還有許多話要對他說,她決定等他三分鐘。她的眼睛盯著牆上的石英鐘。 忽然,機房裡的小趙打了電話過來,問她:「梅妹小姐,還是剛才那個女孩的電話,您接嗎?」 她就是在等他的電話,她忙說:「接!」 電話又接過來了:「對不起,梅妹大夫。」他真心實意地說,「我不該掛斷電話,真有些失禮。您能原諒我嗎?」 「我在等你的電話,我知道你還會打過來的。」 「梅妹大夫,我到底該怎麼辦?」 「其實,該怎麼辦我已經告訴你了,不是嗎?所以,你現在向我提這樣的問題,實際上,您是在向我詢問改變您的性別的辦法,是不是?」 「對。」他快樂地回答,甚至那麼激動。 「您還是想要尋求用手術的辦法來改變你的性別,對嗎?」 「對!」 鄭梅妹明白,她所面對的,是一個真正的「易性癖」,單靠語言手段來進行心理治療,是很難有效的。否則,何以言「癖」。 「聽說,上海和北京都有這樣的醫院,也有成功的手術,對不對?」果然,他問了。 「你看到過有關的報導?」 「可惜,那報導只是一條消息。你能對我詳細地談談嗎?您是一位專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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