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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然後嬌滴滴的董小姐居然會水球,正好和阿衍打對手。我既不會游泳,也不會水球,當然就只有靠邊站。

  我心中非常不爽,套上游泳圈學著其他人選了個高度從石頭上跳下去。

  撲通一下,我像個秤砣一樣落到水裡,四下濺起水花,潑了董小姐一臉。她不但不生氣,還笑著對阿衍說:「寫意像個小孩子,真是挺可愛的。」

  可愛你個頭。

  我借助游泳圈,又浮了起來,再爬上岸,繼續跳。

  多整她幾次,她也學乖了,說這裡人多玩兒不開,夥同他們去了遠處。看見她借著搶球的當口,居然趁機碰他的手,我更生氣了。

  架著游泳圈,我瞅著董小姐那雙咸豬手氣不打一處來,呼啦一下又跳到水裡。就這麼一跳,因為很用力,頭栽了下去,游泳圈太寬居然從屁股下面滑走了,於是再也沒有東西給我浮力。

  我慌忙地在水裡撲騰了幾下,終究是徒勞,想喊出聲,嘴剛張開河水便灌了進來。只能任由自己緩緩往下沉,我睜著眼睛看到陽光折射到水中,幾乎能分辨河裡的浮游物。

  耳邊嬉鬧的人聲似乎也漸漸遠去。

  就在視線慢慢模糊的時候,兩隻手臂將我一把拉了起來。頭終於露出水面,那一瞬間我迫不及待地猛吸一口救命的空氣,然後開始劇烈地咳嗽。四肢攀附著手臂的主人,死死不放手。

  他捧起我的臉,皺著眉問:「你那游泳圈呢?」

  我這才看清楚是阿衍,也不知道是剛才眼睛也進水了還是怎麼的,委屈地湧出淚水抱住他大哭起來,「可嚇死我了。」

  其他人見我沒事,也就散去,各玩兒各的。

  不知道抱著他哭了多久,他終於失去耐性地說:「好了,放手,我帶你上岸。」

  「不要,我還驚魂未定呢。」我說。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忍不住又叫我:「寫意。」

  「嗯?」

  「你不覺得我們姿勢有點……」他在關鍵地方打住。

  經他提醒,我才發現自己跟個八爪魚似的纏住赤裸著上身的他,借助水的浮力正好將雙腿環在他的腰上,還蹭來蹭去……

  「我都命懸一線了,你還這麼拘小節。」我傷自尊了。

  「腿放下去。」他說。

  「我不放。」

  「快點。」他黑著臉下令。

  見他神色不對,我乖乖松腿。這一松腿不要緊,居然踮一點腳尖就沾到地了。呃——原來水這麼淺……

  阿衍回國的第二天,我接到了一個電話。當時已經很晚了,我在浴室裡洗澡,出來就聽見手機響,沒多大遲疑就接了。

  卻不想,是寫晴。

  「蘇寫意。」她用那種慣有的趾高氣昂喊我以前的名字,「你在德國的日子過得愜意啊。」

  「托您的福。」我冷笑。

  「哦,我有事情通知你。」

  「難得大小姐您還記得有我這號人。」

  「本想沒你啥事的,但是呢,我覺得好歹也該告訴你後天我和詹東圳訂婚,既然你倆感情這麼好,要不要回來觀禮?」

  他們終於要結婚了嗎?

  半夜裡,我打開阿衍的臥室,撲在他的床上,臉埋在枕間,深深地呼吸,努力讓他的味道充溢在我的胸膛內。最後,終於忍不住撥了他的手機,聽筒裡能聽見他那邊呼呼的大風和海浪聲。

  他又去海邊了。

  這個時候國內應該快天亮了,那麼冷的海邊,他大概就這麼坐了一宿。

  「阿衍。」我喊他。

  「嗯,做噩夢了?」他低聲問。

  「沒有,就是你不在家裡,不太習慣。」我撒嬌。

  我從沒有告訴過他關於媽媽和沈家的事,更不提冬冬和寫晴了,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疑惑為什麼我從蘇寫意變成了沈寫意。他從來不問我這些,好像我改了個姓就如原本要吃豆漿卻突然改成喝牛奶那麼稀鬆平常。

  我也不問他為什麼要去海邊。他總覺得我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但是我明白,我早就長大了。我零零星星地聽說了厲家一些瑣碎,阿衍有個哥哥,比阿衍大許多歲,可惜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仿佛骨灰就撒在那片海中。

  電話裡沉默須臾。

  「寫意。」他輕輕喚我。

  「我在啊。」

  「其實,挺想你的。」他說。

  第二天,我趕了十二個小時航班回到國內。我說不清究竟是為了寫晴和冬冬的訂婚,還是為阿衍口中那帶著濃濃思念的四個字:挺想你的。

  來機場接我的是冬冬。

  我一看見他,便惱了。

  「你喜歡她嗎?你明明就不愛她,為什麼還要和她結婚?」

  冬冬半晌才說:「寫意,有時候一個人和另一個人會不會在一起,豈是愛與不愛那麼簡單?」

  我聽了以後愈發氣得厲害。

  這話我是一點也不明白,只是沒想到很多年以後,自己居然有了同樣的感悟。

  回家,媽媽看著我,淺淺地歎氣。

  「你倆一起長大感情好,我也知道。但東圳是男孩子,他不能像你活得這麼隨性。你爸爸喜歡他,寫晴也喜歡他,兩家這麼要好,這事本來就是件喜事,怎麼就把你哭成這樣了?」

  「寫晴哪裡喜歡他了?她就是什麼都想要贏,故意氣我才一定要和他結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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