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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他和她第一次見面是在什麼時候?這麼多年,他確實有些不太記得清了。是哪一個秋天或者夏天嗎?好像他們都還在念高中,到畢業的最後兩學期父親為了讓他不受家庭因素的干擾,把他送到很遠的B城託付給姨媽。

  他靠在沙發上,聽見她在洗手間裡放水洗澡,他的手支著下巴,又想了想。

  第37章 阿衍,原來只有你才是我一個人的(4)

  好像,那一天是校運會的最後一個比賽日。

  他們班男生進入了4×100接力的決賽。他那個時候雖說跑步不錯,可惜不太喜歡出風頭,哪知那個長得漂亮的班主任老師一直都在試圖說服他。

  最後,他只好上場。沒想到因為是最後一次參加校運會的機會,其他人都很拼命,從預賽、複賽一直到了決賽。

  自己跑的第幾棒,他都不記得了,第二或者第三棒?接力賽一直都是田徑的壓軸項目,看的人很多。他也拼了全力,和另外一個班的選手幾乎並駕齊驅將其他組的人甩了老遠。可是就在快要交接棒的那一刻,一個女生興奮地大喊:「厲南衍,加油!」然後就萬分激動地從外面沖到跑道內。

  眼看就要撞上她,但是他想收腳已經來不及,於是兩人重重地撞在一起,接力棒也飛到別處。

  兩人一起被攙到醫務室之後,不斷有同班同學為了他來質問、責駡那女生。

  她不停地向人家道歉,然後埋下頭一直不敢看他。

  他看見女生垂著頭的時候,眼眶裡分明有亮晶晶的淚光,而胳膊肘的衣服已經磨了個洞,裡面滲著血絲。他的膝蓋和手掌被塑膠跑道擦破了很大的幾塊皮,全身像散架了一樣,所以,他能想像她傷得肯定也不輕。

  那麼漠然的他居然有些不忍地問了句:「喂——你還好嗎?」

  沒想到只是這麼一句漫不經心的問候,居然就讓她抬起頭來咬住嘴唇,破涕為笑。

  「學長,我叫蘇寫意。」

  「哦。」他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我們以前見過的啊。」她完全忘記傷痛,興奮地提醒他。

  「嗯。」他沒有興趣。

  「我是一年級七班的,教室就在二樓的樓梯口那裡。」她嘰嘰喳喳地說,「你每天都從我們教室門口經過……」

  他開始頭痛,非常後悔剛才自己為什麼要去招惹她,幸好校醫及時出現了,打斷了寫意的騷擾。

  校醫一點一點揭開他傷口上面的布料,他有些抽痛地扯了扯嘴角。

  她嘟著嘴內疚地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時激動就跳出來了,結果還害得你們班沒名次。」

  「沒什麼,反正也沒意思。」他淡淡說。

  這是他的記憶中能想起來的最早的一次交流。後來她曾說,他們確實在那之前還在別的地方認識過。可惜,他始終記不得還有什麼。

  那個時候的寫意只有十四歲,無論是年齡還是個子都數全班最小的,完全是沒有長開的樣兒,就是一紮著兩個小辮兒的小矮子。可是她卻很吃得開,什麼打抱不平的事情都管,以至於很多男生不太喜歡她。

  她學習一直都不怎麼努力,上課老和老師唱對臺戲,被請家長是常有的事。

  一日,他去辦公室交試卷,正巧看到寫意站在辦公室,旁邊坐著的大概是她媽媽。

  老師說:「她居然帶著班上好幾個女生到人家家裡面去理論。雖然,那個男同學確實不該那樣欺負鄉下來的女生,可是這些事情,也應該報告給老師,讓老師解決吧?」

  老師的最後一句話,實際上是轉過來對寫意說的:「你們這樣做,人家家長鬧到學校來,說是給他家裡的小孩造成了心理陰影,你說怎麼辦?怎麼班裡什麼壞事都和你蘇寫意有關?」

  蘇媽媽聞言對著老師好脾氣地道歉。

  可是寫意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只是低著頭。

  他路過的時候,寫意察覺了,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她那原本擰在一起的眉毛,舒展開,還偷偷地沖他擠了擠眼睛。

  他和往常一樣,挪開視線無視她,走出辦公室。

  她個子小小的,也不知道這樣的身體裡面怎麼會爆發那麼大的聲音。每次他打球,她只要在旁邊都會扯著個嗓門喊:「厲南衍,加油哦!加油!」

  寒假考完試,學校放了假,他去市圖書館溫書,沒想到偶然碰到寫意。從那以後就一直沒有消停過,每日定時出現在他的面前。

  「我媽媽在這裡上班。」她樂呵呵地解釋。

  他沒注意聽,只是埋下頭去看書。

  「你好用功,聽我們老師說你要考M大?」她又找話題閒聊。

  「你名字真好聽,可是大家都這麼叫又沒意思。」她坐在他對面,下巴擱在桌子上,津津有味地盯著他垂下去的睫毛。

  自始至終都是她一個人壓低了聲音在自說自話,他就沒答理過她。

  「不如我重新想一個。」

  她平時最愛給人取綽號。

  詹東圳的「冬冬」二字,已經是很客氣的名字了,比如同桌畢海湖,她就直接叫人家「beautiful」,幸好是女的,還算文雅沒啥損失。

  不過,還有個同學名字是鄢正華,她給人取了個「胭脂花」,搞得人家一個大個子男孩有了這麼一個綽號。後來,全年級都知道,七班有個面黑的男生叫什麼花,而忘記了他原名。有一次上體育課,這男生在後排和人聊天,體育老師氣極,大聲喊:「胭脂花,別講話!」全班同學同時一愣,然後哄然大笑。

  其實他姓厲,惹得她挺想叫他「板栗」的,簡單又上口,但是肯定不能取這個,不然他的眼光也許會將她當場碎屍。

  她絞盡腦汁地想。

  「阿衍,」她說,「我就叫你阿衍吧。」

  他在刷刷刷寫字的筆尖微微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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