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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莊舒曼沒想到陳塵是在演戲,旨在氣她。她哭成了淚人。南柯添油加醋地大罵陳塵不是東西;接著是杜拉發表言論,杜拉說為了一個被你槍斃的男人,值得傷筋動骨地哭泣嗎,眼淚就那麼不值錢?

  苑惜、奔紅月雖沒有任何表態,但卻拿了畫架離開寢室。顯然她們依舊對莊舒曼的做法感到不滿,既然回絕了人家,何必在意人家和誰跳舞呢。真是多此一舉、毫無價值。

  莊舒曼、陳塵的舉動,說明彼此還深愛著對方。他們一個出於畏懼和對方在一道,一個出於男性尊嚴裝出一副冷漠狀。這種局面如果不戳穿,那就意味著他們有可能在某一天真的失去對方。

  陳塵幾經周折才找到這所精神病院。肖絡繹病情已全面好轉,被院方安排在二樓層的輕微精神疾患病房。所以陳塵很快找到肖絡繹的病房。病房內空氣清爽,有一股淡淡的藥香。床頭物品櫃上擺放著一簇嬌豔欲滴的紅玫瑰。莊舒怡為了改善陌生氣氛,每隔幾日悉心選來新鮮玫瑰。肖絡繹逐漸恢復神智,卻不認得莊舒怡是誰,很少開口和莊舒怡講話。病房內呈現出絕對的空寂。肖絡繹對從前的事已沒有任何記憶,只記得眼前的幾名醫護人員。莊舒怡拿來獲獎畫冊給他看,他不感興趣地放到一旁。面對莊舒怡的耐心和關愛,他有時會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還會發問出令莊舒怡尷尬的話,諸如,你是誰?幹嗎對我這麼好?再如,我對你一點印象都沒有,你總在我身前身後的轉悠,我很不安,也很不舒服。

  莊舒怡帶著滿面淚痕告訴肖絡繹,說她是他的親人。他的反應是一連搖頭,表示對她的話不堪信任。因為他對她沒有任何印象。他對過去的人和事相當陌生,只記得眼前發生的事。不僅如此,還對一名經常為他打針送藥的女護士產生好感。具體表現在向那名護士露出少有的笑臉,與那名護士說話的態度極為熱情,有時對那名護士說出幽默搞笑的話。她看到這樣的事實,內心深處難免生出陣痛。她倒不是嫉妒護士,而是覺得如此下去,他和她的感情會愈走愈遠,遠到不能恢復感情的地步。但她想只要他徹底恢復健康,就是他永遠想不起來她,她也會默認。

  肖絡繹在完全沒有記憶的時刻,將莊舒怡當作姐姐或妹妹看待。這是他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儘管他對親人的印象相當陌生,但他分析,莊舒怡對他的關愛,非親非故者不可能做到。陳塵進入病房的時候,他斜倚床頭、一隻胳臂伸在枕頭上,那名他抱有好感的護士,正在為他注射藥液。莊舒怡背對著病房門忙活收拾東西,聽見有人進入病房,以為是醫生為他做離院前最後的診斷,連忙回轉過身體。

  與陳塵的目光相撞上,莊舒怡露出驚喜之色。自從上次和陳塵在家中會晤一面,再也沒能見到陳塵。此間她已從莊舒曼口中知曉,陳塵和莊舒曼的戀人關係宣佈告吹。告吹的原由是莊舒曼自身的心理障礙所至。她聽到這樣的消息,心中難免不暢快。陳塵是個優秀的小夥子,無論品行、容貌、還是學識,都堪稱出類拔萃。她十分清楚,舍掉陳塵這樣的優秀男孩,莊舒曼一定難過至極。仔細一想又覺得莊舒曼沒錯。莊舒曼已不再是處女,人家陳塵摯愛莊舒曼,那是因為莊舒曼各方面都具備優秀點,而今的莊舒曼已喪失處女身,陳塵還會像從前那樣摯愛莊舒曼嗎?這的確令人難以判斷。若是陳塵貞操觀念很強,那麼莊舒曼的決定不失明智。

  若是等到陳塵主動提出分手的要求,勢必給莊舒曼以致命的打擊,現在陳塵主動探望肖絡繹,說明陳塵是個念及舊情的男孩。她何不趁此時機和陳塵好生談談、套一套陳塵的心跡,並探密陳塵對莊舒曼的真實表像。若是陳塵對莊舒曼餘情未了,她會極力撮合陳塵和莊舒曼言歸於好,若是陳塵徹底對莊舒曼死了心,那麼也免去她日後生悔意。凡事做最壞的打算、做最好的努力,總是明智的做法。

  莊舒怡努力扮出笑臉迎向陳塵,陳塵客氣地叫了聲「舒怡姐」,聽起來還像從前那麼親切。莊舒怡不由得一陣感動,感動之餘,居然眼內浸滿淚花。陳塵沒有落座,來到肖絡繹的病床旁,拉住肖絡繹的一隻手。肖絡繹沒有抽回被陳塵拉著的那雙手,卻露出驚異目光。顯然,肖絡繹已不認識陳塵是何許人。女護士為他打完針,客氣地向莊舒怡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他抽回被陳塵握著的那只手,說出令陳塵費解的話,敢問先生尊姓大名,來此有何貴幹,不妨直說。想必我一個病人也無法為先生解決任何問題,先生或許是探錯了病人。

  肖絡繹說出這等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陳塵的目光望向立在旁側的莊舒怡。莊舒怡眉頭緊蹙發出一聲哀歎,然後告訴陳塵,陳塵,你的老師患了失意症。除了新結識的人或事他還記得外,從前的任何事,他都記不得了。就連我他也認不出是誰,只是見我對他如此關愛,憑感覺相信我是他的一個親人。僅是失意,我已很滿足,總比瘋癲強得多。

  陳塵聽罷不由得通體打冷戰。失意症對一個人來說,無疑是重新來到世界,像個新生兒滿腦袋空白,需要一點一滴填補空白。但陳塵不死心,陳塵再次抓住肖絡繹的一隻手焦慮地說,老師,你是我的繪畫導師,我是你最得意的弟子陳塵啊,你難道一點記憶都不復存在了嗎?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害得你如此地步,你說呀,老師。

  莊舒怡見狀擦乾淚水走近病床旁,拍了下陳塵的肩胛,陳塵,沒用的,你的老師現在和 剛出生的嬰兒沒什麼分別,所不同的是他能夠有近期思維,也能夠說出相應語言。送你的老師轉院後,我們找個地方好生聊聊。

  陳塵只好絕望地鬆開肖絡繹的手,幫助莊舒怡為肖絡繹穿好衣服,與莊舒怡一道攙扶肖絡繹進入醫院的電梯。安頓好肖絡繹,莊舒怡帶著陳塵來到一家酒店。時辰臨近下午,酒店內很是肅靜,服務員們有的聚堆閒聊、有的在用餐。莊舒怡、陳塵落座後,一名服務員送來功能表。莊舒怡要陳塵點菜肴,陳塵拿起菜單隨便點了兩道菜。陳塵思維意識裡充滿對肖絡繹病情的焦慮,因此對餐飲絲毫不感興趣,他跟隨莊舒怡來到酒店,完全是為了陪同莊舒怡,也有意和莊舒怡聊聊莊舒曼。與莊舒怡有同樣的心境,陳塵想從莊舒怡口中探出莊舒曼的真實想法。陳塵很擔心和莊舒曼疏遠久了,會淡漠昔日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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