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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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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牧民都想弄條狼狗來養,但是在當時,狼狗是稀缺的軍事物資,軍民關係再好,牧民也要不來一條狼狗崽。陳陣想,狼狗不就是公狼和母狗雜交出來的後代嗎,如果養大一條公狼,再與母狗交配不就能得到狼狗了嘛。然後再把狼狗送給牧民,不就能爭取到養狼的可能性了嗎。而且,蒙古草原狼是世界上品種最優的狼,如果試驗成功,就可能培養出比德國蘇聯軍犬品質更優良的狼狗來。這樣,也許還能為蒙古草原發展出一項嶄新的畜牧事業來呢。 陳陣放下茶碗對道爾基說:你可以把六條小狼崽處理掉,給我留一條最壯的公狼崽。我想養狼。 道爾基一愣,然後像看狼一樣地看著陳陣,足足有十秒鐘,才說:你想養狼? 陳陣說:我就是想養狼,等狼長大了,讓它跟母狗配對,沒准能配出比邊防站的狼狗還 要好的狼狗來呢。到時候,小狼狗一生出來,准保牧民家家都來要。 道爾基眼珠一轉,突然轉出獵犬看到獵物的光芒。他急急地喘著氣說:這個主意可真不賴!沒准能成!要是咱們有了狼狗,那打狐狸打狼就太容易了。說不定,將來咱們光賣狼狗崽,就能發大財。陳陣說:我怕隊裡不讓養。道爾基說:養狼是為了打狼,保護集體財產,誰要是反對咱們養狼,往後下了狼狗崽子,就甭想跟咱們要了。楊克笑道:噢,你也想養狼了?道爾基堅決地說:只要你們養,我也養一條。陳陣擊掌說:這太好了,兩家一起養,成功的把握就更大了! 陳陣想了想又說:不過,我有點兒吃不准,等小狼長大了,公狼會跟母狗配對嗎? 道爾基說:這倒不難,我有一個好法子。三年前,我弄來一條特別好的母狗種,我想用我家的一條最快最猛的公狗跟它配對。可是我家有十條狗,八條是公狗,好狗賴狗都有,要是這條母狗先讓賴狗配上了,這不白瞎了嗎。後來,我想出了一個法子,到該配種的時候,我找了一個挖了半截子的大幹井筒子,有蒙古包那麼大,兩人多深。我把那條好公狗和母狗放進去,再放進去一隻死羊,隔幾天給它們添食添水。過了二十天,我再把兩條狗弄上來,嘿,母狗還真懷上了。不到開春,母狗就下了一窩好狗崽,一共八隻,我摔死四條母的,留下四條公的,全養著。現在我家的十幾條狗,就數這四條狗最大最快最厲害。一年下來,我家打的狼和狐狸,多一半是這四條狗功勞。要是咱們用這個法子,也一定能得到狼狗崽,你可記住了,打小就得把狼崽和母狗崽放在一塊堆養。 陳陣楊克連聲叫好。 帆布書包動了動,小狼崽們可能被壓麻了,也可能是餓了,它們終於不再裝死,開始掙扎,想從書包的縫隙鑽出來。這可是陳陣所尊重敬佩的七條高貴的小生命啊,但其中的五條即將被處死。陳陣的心一下子沉重起來。他眼前立即晃過北京動物園大門的那面浮雕牆,假如能把這五條狼崽送到那裡就好了,這可是草原深處最純種的蒙古狼呵。此刻,他深感人心貪婪和虛榮的可怕,他掏狼本是為了養狼,而養狼只要抱回來一隻公狼崽就行了,即使在這七隻裡挑一隻最大最壯的也不算太過分。但他為什麼竟然把一窩狼崽全端了回來了呢?真不該讓道爾基和梁建中倆人跟他一塊兒去。但如果他倆不去,他會不會只抱一隻小狼崽就回來呢?也不會的。掏一窩狼崽還意味著勝利、勇敢、利益、榮譽和人們的刮目相看,相比之下,這七條小生命就是沙粒一樣輕的砝碼了。 此刻,陳陣的心一陣陣的疼痛。他發現自己實際上早已非常喜歡這些小狼崽了。他想狼崽想了兩年多,都快想癡了,他真想把它們全留下來。但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七條小狼,他得弄多少食物才能把它們喂大呀?他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是不是再騎馬把其它的五隻狼崽送回狼洞去?可是,除了楊克,沒人會跟他去的,他自己一個人更不敢去,來回四個多小時,人力和馬力都吃不消。那條母狼此刻一定在破洞旁哭天搶地,怒吼瘋嚎。現在送回去,不是去找死嗎。 陳陣拎著書包,步履緩慢地出了門。他說:還是過幾天再處理吧,我想再好好地看看它們。道爾基說:你拿什麼來喂它們?天這麼冷,狼崽一天不吃奶,全得餓死。陳陣說:我擠牛奶喂它們。梁建中沉下臉說:那可不行!那是我養的牛,奶是給人喝的,狼吃牛,你用牛奶喂狼,天下哪有這等道理?以後大隊該不讓我放牛了。 楊克打圓場說:還是讓道爾基處理吧,嘎斯邁正為完不成任務發愁呢,咱們要是能交出五張狼崽皮,就能蒙混過去,也能偷偷地養狼崽了。要不,全隊的人都來看這窩活狼崽,你就連一隻也養不成了。快讓道爾基下手吧,反正我下不了手,你更下不了手,請道爾基來一趟也不容易。 陳陣眼睛酸了酸。長歎一聲:只能這樣了…… 陳陣返身進了包,拖出幹牛糞箱,倒空幹糞,將書包裡的狼崽全放進木箱裡。小狼崽四處亂爬,可爬到箱角又停下來裝死,小小的生命還想為躲避厄運做最後的掙扎。每只狼崽都在發抖,細長硬挺的黑狼毫顫抖得像過了電一樣。道爾基用手指像撥拉兔崽一樣地撥拉狼崽,抬起頭對陳陣說:四隻公的,三隻母的。這條最大最壯的歸你了,這條歸我!說完便去抓其他五隻狼崽,一隻一隻地裝進書包。 道爾基拎著書包走向蒙古包前的空地,從書包裡掏出一隻,看了看它的小肚皮說:這是只母的,讓它先去見騰格裡吧!說完,向後抬手,又蹲了一下右腿,向前掄圓了胳膊,把胖乎乎的小狼崽用力扔向騰格裡,像草原牧民每年春節以後處理過剩的小狗崽一樣——拋上天的是它們的靈魂,落下地的是它們的軀殼。陳陣和楊克多次見過這種古老的儀式,過去也一直聽說,草原牧民也是用這種儀式來處理狼崽,但是,他倆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牧民用此方式來處理自己掏來的狼崽。陳陣和楊克臉色灰白,像蒙古包旁的髒雪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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