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戀君已是二十年 | 上頁 下頁 |
六二 |
|
去接飛揚繞月回家,桔子老師看到我問:「夏小姐,你的身體沒事吧!」 我說:「沒事,已經好了,多謝你的關心!」我以為,是因為我這幾天沒有過來訓練班,她才做出的判斷。接下來她說:「繞月今天告訴我,花娘的眼睛包了一團棉花。」 我聽得出桔子老師話裡的得意,繞月能夠主動給好講這些,她的功勞最大。展翔說:「多謝你了,他們現在好多了。」 桔子老師說:「展先生千萬不要客氣,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她接著喊出在體能訓練室的雙胞胎,我們四個,向她說再見。 孩子們的情況越來越好,文化課的成績也不算落後。在我彈琴給他們聽時,他們已經知道要在最後一個音結束後報以掌聲。 屋子裡開始有「小爹、花娘」的呼喚,並且一聲聲多了起來。有些時候,繞月沒有任何事情,就跟著我進進出出,從餐廳到廚房,一迭聲叫「花娘、花娘」,我扭轉身問她什麼事,她咯咯一笑,卻什麼也不說了。等我準備把菜放進已經熱了的鍋裡時,她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花娘、花娘」,我一邊揮舞著鏟子,一邊問她怎麼了,她還是咯咯的一笑,用小手捂住了臉,只從指縫裡偷看我。我把炒好的菜裝進碟子裡面,她又開始新一輪的叫:「花娘、花娘」,我順手拿起一雙筷子,把剛出鍋的菜夾起一根吹涼,塞進她的嘴裡,她一邊嚼一邊咽一邊流出口水,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亮,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輕輕的抖動著。 等她嘴裡的菜吃完後,會再攤開手找我要,我再夾起一根,她用兩根手指緊緊的捏著,並不放進自己的嘴裡,卻拿去給了正在玩遊戲的飛揚。我看著她小小的身子輕快的掠過,心中有蜜一樣甜蜜的感覺充盈著。 展翔回來了,繞月會率先沖過去開門。看到展翔後,就又開始笑了,也不說話。展翔曾經噘著嘴說:「繞月總在叫你,卻很少喊我。」我笑起來了,雖然明知道他並不真正的計較,只是看到他的這副表情,仍是忍俊不禁。 就好像是彌補前幾年沒有笑容的虧欠,繞月成了個愛笑的孩子。晚餐過後,展翔會抽出一點時間呆在書房。繞月和飛揚,拿著我的手機,準確無誤的撥出展翔的電話。撥通,再掛掉。兩次之後,展翔從書房走出來,把她高高的舉起來,舉過頭頂,她尖叫著,大笑著。飛揚仰著臉,看著高高在上的妹妹,笑容純淨美好。 那是七月了,又一個夏天來了,飛揚繞月滿六歲了。 64. 展翔說:到十月,咱們結婚。 我點頭,說,我都準備好了。 他打笑的說:「哪有還般不矜持的新娘子呀!」 「我何苦矜持來著,我都準備了多少年了。」 他答:「放心吧!你的準備不會白費的,你註定是我的,休想逃掉。」 我也說:「你註定是我的,休想逃掉。」 於是我開始期待那年的秋天快快到來。只因十月展翔才能有假期回家鄉。只因十月,我就成為他的新娘。 日子快要被我數爛了。終於到了十月。國慶長假期間,他仍然要先回日本述職,長假結束後還要安排公司的事務。10月11日,週六,向訓練班為飛揚繞月請過假之後,我帶著他們先走一步。 那時的雙胞胎,接過飛機上空姐遞過來的飲料,已經會輕聲的說「謝謝」。我帶著他們回家,沒有一絲彆扭,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其自然。近兩年的朝夕相隨,飛揚繞月,已經是我和展翔生活中的一部分,極其重要又讓人心疼的部分。 他們比村裡同齡的孩子長的略高,穿著城裡才能見得到的安奈爾的童裝,像年畫上的小胖孩一樣,讓人單看著就心生歡喜。雖然訓練班的成績不錯,但是在陌生的地方,他們依然寸步不離的跟著我。很乖巧,聽話。他們叫媽媽「舅媽」,叫奶奶「外婆」,奶奶說,啥外婆喲,叫姥多好聽! 奶奶去抱他們,他們乖乖的把身子靠過去,眼睛卻停留在我的身上。我笑著鼓勵他們,說:「飛揚、繞月,快親親姥姥,姥姥很疼愛你們的。小時候,你們冬天穿的棉襖都是姥姥做的呢!」 飛揚疑惑的問我:「冬天不是穿的羽絨服嗎?不是在吉之島買的羽絨服嗎?」 我蹲在他們面前,解釋:「那是在中山的時候呀。在去中山以前,你們在安徽的時候,每年剛剛進入冬天,姥姥就會把你們的棉衣服裝備好,通過郵局寄給你們。等到很冷很冷的時候,媽媽就會給你們穿上新棉衣。那樣,就算是下雪,也不會凍到。這是你們小時候的事,你們可能不記得了。但是,姥姥是愛你們的。所以,要記得感謝姥姥哦!」 他們一左一右,趴在奶奶已經如核桃外殼般的臉頰上,輕輕的吻了一下。一輩子在鄉下的奶奶,顯然沒有見過這種陣勢,大笑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飛揚繞月分別拉著她的兩隻手,拉她起身,並且說:「謝謝姥姥」。 奶奶混沌的眼睛裡,立即含滿了淚水。 院子裡陸續有人前來送賀禮。在我的家鄉,嫁女兒時送賀禮在我們家的叫法是「添箱」,意為把箱子滿滿,風光排場,到夫家後就不會受到欺負。這是一種多麼樸實又簡單的邏輯,美好的願望。我根據媽媽的提示,叫著那些陌生又親近的七姑八姨嬸子大娘。 媽媽把院子裡的磚地掃得乾乾淨淨,鋪上用來晾曬東西的布單,開始為我縫製棉被。家裡的習俗,出嫁女兒的嫁妝之一,就是棉被。要求是三表全新的:嶄新的表,嶄新的裡,嶄新的棉花,用各色的線,一針一針的縫製而成。嬸嬸和鄰家的大娘,也趕來幫忙,這亦是習俗之一。還有湊熱鬧的閒人,坐在旁邊漫不經心的閒談著。我去向她們奉上茶水,按照媽媽的交待說些感激的客套話語。一個被子被兩三個婦女同時拎在手裡,飛針走線,只聽到「撲愣撲愣」的針出拉線的聲音,三下五除二,一床被子,就已經縫製完成。 大紅的被面上繡著嬉水的鴛鴦,金黃的喜字,是美滿婚姻最熱情洋溢的表示。我看著晾曬在二樓走樓廊以及院子繩子上的十二床棉被,哭笑不得。在此之前,已經多次囑咐媽媽,千萬不需要做那麼多的棉被,我們每年在家的時間太少,棉被在南方又不適用,何況都是十斤以上的大被子!在中山,是無用武之地的。只做兩床可以在每年冬天回家探親的時候,鋪蓋就行了。沒想到,媽媽嘴裡答應著,可是卻一個下午,弄出如此之多!我摸著柔軟的帶著新衣服味道的棉被,無限感動。我怎麼能夠去責備媽媽呢?這是她作為一個母親對即將出閣的女兒不舍與祝福的心意呀! 父母每天都在忙著各種事宜,我想幫忙,卻無從下手。只能帶著飛揚繞月在二樓的房間裡輔導他們的功課。每一次媽媽推開門進來,院子裡的喧鬧便隨著她,一併帶了進來。是高興的,歡騰的,讓人窩心的洋洋喜氣。 回家後的第二天,姑父也來了。飛揚繞月和姑父相處的很愉快,也許是因為血脈相連,因此心意相通。只短短的兩天時間,他們就開始跟在姑父的身後,像個小尾巴一樣,如影隨形。 姑父騎著二八型的自行車帶著他們去集市,前杠上坐著笑嘻嘻的繞月,後座上座著嘻嘻笑的飛揚。我站在二樓的走廊上,剛好可以望得到去集市的大路。姑父把自行車蹬的飛快,一路上撒滿了飛揚故意的尖叫與繞月清脆的歡笑。 我望著他們父子父女兄妹三人,為他們開心的同時,心裡竟然湧上一些難過與傷感。甚至,還有一些委屈。展翔從遙遠的地方打來電話詢問婚事的準備情況,問及飛揚繞月,我有些酸溜溜的說:「別擔心他們兩個了!他們好的不得了!除了功課之外,他們已經很少纏著我了。姑父與他們相處的很是愉快,畢竟人家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