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戀君已是二十年 | 上頁 下頁 |
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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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2008年4月5日,是我26歲的生日,逢週六。 展翔說可以滿足你的一切要求你儘管提吧咱說到做到。我笑著說我想要一張大紙你給嗎?他說信用卡的額度嫌低?我搖頭,他的錢都放在一張卡上,為我申領了副卡,卻從不過問我花錢的去向與動機,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少錢。因為他的錢都是我在打理,車子的加油卡都是我去辦理,他極少去銀行,也從不去ATM機,每天清晨給他整理東西時我會打開他的錢包,以便確定是否需要往裡面補充。 我搖頭,說,一張大紙,上面寫滿了夏翎翽我愛你的紙。 其實在我的心中,想要的是那個紅色的本子,有著燦爛的顏色,中國最傳統的喜慶用色,有喜字的,結婚證。 一紙婚書。 他說,那還不好辦。然後轉頭喊飛揚:「飛揚,拿一張最大的紙過來!給花娘畫幅畫來!」 飛揚去他的書包裡找尋,繞月看著我嘻嘻笑。 花娘,那是在決定照顧飛揚繞月的最初,展翔的堅持。他說,按照家鄉的說法,孩子們已經不能再喊我姐姐。並且避免他們有可能造成的混淆,也不能夠喊我姐姐,以免在孩子的心中造成不好的感覺。所以,他們叫我花娘。雖然到現在為止,我並未聽到過飛揚繞月的一聲呼喊。 在故鄉,稱呼比爸爸的弟弟為叔叔,叔叔的妻子為嬸子。但是,爸爸最小的弟弟不叫叔叔而叫小爹,小爹的妻子亦而從嬸嬸變為花娘。 飛揚繞月稱呼展翔為小爹,小爹的妻子,為花娘。我是他們的花娘。 飛揚把一張紙鋪在桌面上,掏出彩筆,畫了一個頭大身子小的人像後,再把筆交給繞月,繞月也比著畫了一個頭大身子小的人像。展翔指著飛揚的作品問道:「這是誰?」 飛揚不好意思的指了指我,還沒有問及繞月,繞月已經迫不及待的指著她畫的那個怪物,再指著展翔,說:「小爹。」 展翔說:「小爹是個醜八怪呀!」他拿過彩筆,畫了一個小女孩,接著說:「這是繞月。」他把筆遞給我,我再在那張已經有三個人像的紙上,畫個卡通的小男孩,連塗邊說:「這就是飛揚啦!」 雙胞胎捧著臉看著我,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清澈的讓經歷過世俗與滄桑的人不敢細看。 我26歲的生日過的很豐盛。豐盛的不僅僅是桌子上的菜,還有飛揚繞月童稚的畫,上面畫著各種形狀的「心」。還有展翔獻出的他的心意。晚上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什麼了似的,跑到廚房說:「咱們好象還沒有結婚呢!」我擦著手點頭。他再說:「那就到休年假的時候,咱們回去辦證。把婚一結,孩子一生,小日子一過,便是百年呐!」我看著他的臉,有著不諳世事的純真,我笑著點頭。 他們給了我很多很多幸福,我的手紋,雖然有七個鬥,卻仍然擔心抓不住,抓不完。因為太多了,太多了,反而會一點點的溜走。 那天我是多麼的開心,連腳步都是像燕子般的輕盈,我穿著家居服從客廳到書房,從書房到臥室,從臥室到餐廳,從餐廳到廚房。我開心得要命。 我們總說到命。開心的要命,高興的要命,氣的要命,煩的要命,甚至,愛的要命。這甚至成了一些人的口頭禪,說了一遍又一遍。感覺那個不可捉摸的「命運」離我們十萬八千里的遙遠,它在茫茫天際沉睡,不理會我們。生活就是一場歌舞昇平的盛會,我們都把自已泡在那些燈紅酒綠的狂歡裡,很長很長的時間狂歡著開心著幸福著滿足著。然後又在某一天突然發現,其實什麼東西激情過後都只是也不過如此而已的感概。我們開始嚮往平靜與淡然。相識在最平淡的日子裡;相知在最溫馨的日子裡。就這樣平淡著過活也好。但萬萬不曾想到的是,那個被念叼了多次的叫命運的東西,卻突然蘇醒了,目光銳利,眼神堅決。它開始搜索自己的記憶,然後向人類伸出了手,翻轉人生的命運之手!有人為它欣喜,有人為它傷悲。 4月7日,中山市人民醫院門診大樓五樓眼科,做腦CT的顱內壓檢查,做霰粒腫的切除手術。 躺在手術床上,我聽到展翔和醫生的耳語:她是對疼痛很敏感的體質,希望您多多體諒。醫生說放心吧,這只是個小手術。於是他開始往我的眼睛裡滴麻醉藥,我一直以為,所有的麻醉藥都是要注射進肌肉裡的,原來不是。 幾分鐘後醫生問,現在還有感覺嗎?我說沒有。醫生說那就開始手術了。我大驚,掙扎著要起身,說:「我不是說沒有感覺嗎?怎麼就開始手術了呢?」 醫生也露出詫異的神色望著我:「麻醉的作用就是讓你暫時使去痛覺,沒感覺了就是麻醉藥起作用呀!藥物作用才能實施手術。」 我瞪大眼睛辯解:「我說的沒有感覺是指麻醉藥滴進去後沒有感覺,就像和沒滴之前一樣的!」 醫生笑了,說:「誤會了,幸好幸好。否則這一鉗子下去,你非把我的辦公室掀了不可!」 我也說:「幸好幸好幸好幸好。否則後果如何我自己都不敢想像。」 我就這樣和醫生打趣,緩解緊張與恐懼。護師拿著一根細細長長的針管式麻醉劑注射在我的眼睛下方,針紮進去的時候,疼的很詭異,很尖利。然後在我的臉上蓋上一層布,只留出左眼的位置。 流了很多眼淚。也有可能是藥水,反正遮在臉上的手術面巾布都濕透了。我聽到器具叮噹響,醫生用鉗子夾住生病的那只眼睛的下眼皮,手術就開始了。 我的意識開始渙散。感覺靈魂一點一點的離開自己的身體,浮在醫院房頂的空氣中,看著肉體的那個自己。這種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記得有一次生病了,我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眼睛空洞得直盯著白到耀眼的天花板,藥瓶中微甜抑或鹹澀的液體通過一根長而細的軟管和尖尖的針頭輕易的進入了我的血液。我恐懼,我一直覺得悲傷也如同這輸液一樣正在一點點的吞噬我的神經和我脆弱的身體。我感覺到時間從我身邊悄然走過,我想呼喊,喉嚨卻乾涸得發不出一點聲音。我伸出手去,時間回頭,微微一笑,卻絲毫沒有要為我而停留的意思。它離我越來越遠,我的靈魂,浮向天空,不斷的向上、向上。那種感覺很奇怪。 在不知道多久以後,我明明聽到耳邊有陌生的聲音說:「手術結束了,可以下來了。」可是我就是無法動彈,感覺自己的靈魂仍未附體,它離我很近。像一團淡淡的煙霧,凝聚而成的形象。我告訴自己要起身,但是身體卻動彈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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