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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奶奶後知後覺,剛走出房間:「什麼事兒啊?孩子呢?…『醫院。」我言簡意贓。「啊?」奶奶別的沒說,徑直就也往外挪,跟劉易陽一樣,腳上還穿著拖鞋。見了這一幕,我頭一次發自肺腑地喚了她一聲奶奶:「您別著急,沒兒沒事兒。您好好在家待著,我們這就回來。」奶奶是真的急了,將我的手攥得生疼生疼:「怎麼好好的,去醫院了呢?」

  「問您的兒子吧。」說完,我又瞪了一眼我的公公。縱然他這一刻也是一臉焦慮,他也照樣是十惡不赦。

  我抱著劉易陽的外套往樓下沖,每層的十級臺階我用不了五步,是真正的飛奔。等我奔到樓下路邊,劉易陽正好攔下了一輛出租,於是我們三個大人,再加上那把我的心都哭碎了的錦錦,飛快地上了車,駛向了醫院。

  「你們當父母的,也太不小心了。」醫生在完成了對錦錦的牿療後,有了鬧心來教訓我和劉易陽:「我見過大多你們這樣的了,自己還沒大呢,就有了孩子,結果三天兩頭讓孩子遭罪。播」

  此時,擅了罪的錦錦正在我的懷中微笑,傷口在她的右臉蛋兒上,不大,不深,不用住院,不用縫針,醫生只給她擦了擦藥,貼上了紗布,就算牿好了。她瞪著懵匿的雙眼,環視著陌生的環境,也無暇去顧及疼不疼的了。

  「要我說啊,你們這樣的,還不如那些把孩子打掉的呢。既然生下來了,就得負責任。」醫生還在喋喋不休,自作聰明。

  我聽不下去了,心說栽花錢是來技罵挨的?再說了,你要真有火眼金睛,你去罵我公公啊:「大夫,我聽您這意思,您是見多識廣啊。那您見沒見過,盼孫子沒盼來,就對孫女下毒手的爺爺?」

  「這個,這個,好像還真沒有。」醫生聲兒也不高了,氣兒也不壯了。

  「佳情,行了。」劉易陽攬著我們母女往門口走去。我婆婆跟在我身後:「佳情,你爸他不是成心的。…『我知道,他要是成心的,我就告他去了。可他當著孩子的面兒動粗就是不對。」我一肚子火兒仍在熊熊。「是是,是他不對。他耶也是一時昏了頭了。」婆婆仍在為公公說話。

  「媽,您傻不傻啊?他外頭都有人了,您還向著他?」我豁出去了,既然公公他敢動錦錦,那我大不了跟他玉石俱焚。

  婆婆楞了,劉易陽也楞了,只有錦錦對我的話充耳不聞,眯著眼睛往我的胸口紮,提醒我周圍的新鮮事物也並不足以長久緩解她的饑腸轆轆。我左顧右盼,然後疾步走向樓道的一個拐角,不忘叫著劉易陽:「過來。」

  見我著手解扣,劉易陽一驚:「幹嗎?你要在這兒餵奶?等回家再說吧。」

  錦錦皺皺眉,撇撇嘴,繼而大哭,仿佛是在抗議著她爸那糟糕的提議,唯恐我再把扣子系上。

  「你還嫌她今天不夠慘嗎?我不能餓著她,我就要在這兒喂,你給我擋好了。」當了媽的童佳情,為了孩子頭可斷,血可流,還能怕走光?再說烈這犄角旮旯的,走光給誰看?

  「你剛才那句話什麼意思?」劉易陽敞開大衣,擋著我和錦錦。這要是有人路過,看他個背影,八成以為他是在對著牆根兒小便,或者是身前有個小妞兒,正如火如荼。

  「哪句話?」我童佳情又慫烈俗話說衝動是魔鬼,真是不假。也許我那一衝動,劉家要天下大亂了。

  「說什麼外頭有人了。」

  「哦,那個啊。我,我就隨口那麼一說。」

  「這事兒是能隨口亂說的嗎?」劉易陽明顯不悅了。

  「還不是因為你爸把錦錦傷了?再說烈那天那個電話,你敢說,你沒往這方面猜嗎?」我也不甘於太下風。

  「猜是一回事,說是另一回事。你這麼一說,媽會是什麼感受?」

  「你以為媽不知道嗎?大年初一她跑出去一天,紅著眼睛回來,你以為她是去幹什麼了?要我說,她知道的,遠比我們猜出來的多得多。」

  「你就會亂猜,猜完這個猜那個。」

  「劉易陽,你別逃避現實了。你又不比我傻,我能猜出來的,你也能,你只不過是不敢面對這個現實,對不對?」

  劉易陽不說話烈徹底化身為了一面屏障,阻隔著我們母女和外界。我明自,今天的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雖說我也口口聲聲管他的爸媽叫著爸媽,但那終宄不是我的爸媽。如果眼下這不光彩的事兒,出在了我的親生爸媽身上,也許我也會埋著頭,佯裝鴕鳥。

  一直站在遠處的婆婆遲疑地走了過來,加入了屏障的行列,將我保護得更加嚴實。對於我适才的不敬之語,她沒作出任何反應。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錦錦臉上的紗布上,她跟我和劉易陽一樣,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將這傷口換到自己的臉上.

  我抱著飽餐了的錦錦,在劉易陽和婆婆一左一右的保駕之下走出了醫院。一出醫院大門,迎面就是我公公那正在徘徊的身影。他搓著雙手,低著頭,漫無目的地來回溜達。劉易陽先開口:「爸。」公公一怔,目光定願靡懷中的錦錦的身上。錦錦面朝著我,所以他只得見錦錦的背。他三步並兩步跑過來:「孩子,孩子沒事兒吧?」我依日冷著臉:「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下疤。…『不會的,不會。這孩子一看就有福氣,不會的。」這是公公頭一次誇讚錦錦,如果,這算得上誇讚的話。

  「是嗎?」我聽得心頭熱乎乎的,不過劉易陽說的對,我童佳情天生一張刀子嘴:「您認真看過她嗎?」

  公公沉默烈好似讓我問得啞扛棉言,卻又更似羞於暈認他真的有認真「看」過自己的孫女。

  「走吧,先回家吧。」劉易陽站出來說話了。

  在車上,我給奶奶打了個電話,奶奶幾乎是立刻就聽了。我說:「您放心吧,孩子沒事兒……好好好,沒事兒就好。」

  奶奶如釋重負。其實,像錦錦這樣一個天真無那的天使,要贏得一份真摯的關愛,簡直是易如反掌的。

  在這一天餘下的時間裡,我一直守在錦錦的身邊。我哭烈看著她那酣睡的貼著紗布的容顏,我淚流不止。劉易陽握住我的手:「你看你,沒事兒了你反倒哭了。」我幾乎泣不成聲:」你摸摸我的心跳跳得有多快。我好後怕,怕萬一傷著她的眼睛怎麼辦,怕萬一毀了容怎麼辦?…『別自己嚇自己烈大夫不是說了嗎,不會留疤的。」劉易陽雖這麼說著,可他的手卻也是冰涼冰涼的。

  晚上,我抱著錦錦不撒手:「今天她跟我睡。」婆婆一臉難色:「佳情,你們那屋太陰,暖氣也不暖和,別再凍著孩子。」而這時的錦錦也在抗議,她願靡懷裡不住扭動,小臉兒向外仰著,緊緊盯著她那最親愛的,給了她最多陪伴,最多安全感的奶奶。「凍著也比身處險境要好。」我鐵下心來,不顧錦錦對奶奶的依戀,扭臉走向我和劉易陽的房間郎。

  「佳情,」我公公叫住了我:「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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