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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魏氏公司的財務總監張睿雖然不過三十來歲,來青島也不過四五個年頭,卻已積累了良好的人脈資源,也有著相當豐富的處世經驗,但也不是萬事全能,三頭六臂,正因為有了李揚全力以赴的默契配合,整個治喪過程才得以從容順暢,沒出任何差錯和紕漏。

  李揚有禮有節、有分有寸地接待著一批批弔唁者。親戚,朋友,一撥一撥地來。陳惜惜儘管悲痛難抑,可涉及人情時,頭腦還是清醒的。魏春風那頭的老親戚,有幾家從春風母親的老家安徽農村趕來,雖然每家不過幾百元禮金,可人家要搭上時間,還有長途跋涉的顛簸勞苦,乍一到陌生城市來,東西南北都辨認不清,絕不能讓人家住大街上。李揚和陳惜惜商量該以何種標準接待這些農村親戚。陳惜惜只有一句話:別心疼錢,盡可能條件好一些,大傢伙大老遠趕來不容易,至少得讓他們吃好喝好,別虧著身子。還有魏春風當年的大學同學,從外地陸陸續續趕來十多個,有的自己安排住處了,有的自己沒安排。自己安排了的,這邊就不用管了;自己沒安排的,這邊就得安排。當然這些雜事都由李揚負責了,統一聯繫了賓館和餐館,一樁樁、一件件,李揚都做得踏踏實實、細細緻致、有條不紊、井然有序。

  陳惜惜娘家也來了一撥親戚。這撥人從山西趕來,男女老少三十來名之眾。還好,這幫人來,吃住都不成問題。陳惜惜父親陳錦江在山西某縣開煤礦長達二十餘年,家底兒厚,兜裡有錢,走哪兒從不給人添麻煩,一眾人的食宿問題,還不待李揚安排,人家已經在一家高檔酒店包了一層住上了,還有專人管理,讓李揚省了老鼻子的勁。

  殯儀館遺體告別儀式上,凝重的氣氛下,李揚望著黑框照片中的魏春風,鼻頭發酸,心裡如同壓了一座寸物不生的灰色的山。被放大了的照片裡,魏春風依然一臉的躊躇滿志、意氣風發,但,他已不在。兩個人若還想坐在一起喝頓酒、談談心、發發牢騷、罵罵娘,只一種可能:下輩子。

  山體一般厚重且延綿不絕的哭聲,讓李揚悲傷的感覺再次被強化。愈是悲傷,糾結心底的痛苦便愈是強烈。若說魏春風生命的消失,帶給李揚的是一次情感、心理乃至精神的沉重打擊,那麼,那張20萬借據的消失,帶給李揚的則是經濟生活中的一次雪上加霜。

  仔細算起來,李揚和魏春風最後一次見面,就在四天前。

  見面的時候誰也沒想到,那是兩個男人的最後一面。見面前一天,李揚接到魏春風的電話,說遇到事了,急需一筆錢渡一下關卡,並叮囑,只是臨時周轉一下,最多倆星期,他股市上有一隻全倉股因停牌被鎖了一個多月,兩周後開牌,錢就可以提出來。李揚不假思索,問需要多少?魏春風說,30萬。李揚說,手頭只能拿出20萬,先給你用著?魏春風說,也成,先用著吧。李揚要魏春風把帳號發手機短信上,魏春風卻問,給現金方便嗎?

  「事兒比較特殊,回頭找時間我和你詳說。」魏春風又解釋。

  「成,今天得開一天會,出不去,明天給你提錢去。」李揚一口應承。

  通話後的第二天,李揚和魏春風見了面。李揚清晰地記得,自己穿著那件穿了一冬的咖啡色外套,拿著自己的借記卡,從銀行提現20萬。魏春風開著他的沃爾沃越野車,靜靜地等在銀行門口。

  幾年前魏春風辭去公職後開公司做生意,公司運營順風順水,日子過得蒸蒸日上,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像缺錢的人。不過開公司做買賣,用錢地方多,現金流動快,遇到周轉不靈,和朋友拆借一下,短期使用,資金今天跑你手裡,明天流他手裡,有利大家享,有錢大家賺,都是很平常的事。通常情況下,魏春風的這種流動僅限於生意夥伴和幾個有錢的朋友。李揚是朋友,非生意夥伴,且混飯于國企,領工薪,無餘錢,這麼些年了,魏春風對李揚的情況不是不瞭解。因此在這次之前,他從來不曾因錢的事向李揚張過口,倒是李揚每每遇到困境,魏春風都會二話不說主動支援,要人出人,要錢出錢,從沒在朋友需要時皺過一下眉頭,說過半個不字。如今從不向李揚開過口的魏春風,若非特殊情況、萬不得已,他是絕不會開這個口。因此李揚十分清楚,這個忙必須得幫,不幫不行,不幫說不過去,連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沒錢?砸鍋賣鐵把自己賣了,也得把錢湊出來,無論如何得幫春風過了這個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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