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得結婚(65)_藹琳

六五

　　簡嘉銘明顯感覺到崔玲玲情緒的低落，安慰她別多心。崔玲玲笑笑說：「那就順其自然吧，即使有一天周彩兒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我還是會堅持我的意願的。」

　　「什麼意願。」

　　「和你在一起。」

　　簡嘉銘心頭又是一熱，這句平實的話，比那些鶯聲鸞語動聽多了。唇輕輕地靠過去，崔玲玲閉上了眼睛。

　　這時，崔玲玲的手機響起來，是王進財。他極壓抑的聲音說：「老母親快不行了，正在醫院搶救，怕是……」

　　崔玲玲馬上坐直了身子：「怎麼會這樣？上次我見她的時候還好好的，精神還那麼好……」

　　「醫生說這樣也好，發病前她沒什麼痛苦的過程，年紀也這麼大了，要真這樣去了，也好……」話雖這樣說著，王進財的聲音還是有點哽咽。

　　崔玲玲對簡嘉銘說：這麼晚，輕軌也停了，你能送我回濱城麼？「

　　簡嘉銘說：「行，你準備準備，穿多點衣服，我先下去把車倒出來。「

　　上了高速，簡嘉銘才說：「有時我真弄不清楚，王進財與你之間的關係。」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麼說吧，也許是我吃醋了，你們……你們有時太親密了。」

　　「你不懂。」

　　「噢，這個我清楚，對於別人不認同的東西，你儘管說別人不懂即可，是吧？」

　　崔玲玲笑了，然後說：「我和王進財一起經歷過生死，他答應會照顧我一輩子的，只是我不願意，但不妨礙我們之間心照不宣的兄妹情份，這與男女之間的感情是質的區別。」

　　「這麼說他很喜歡你，那我可有壓力呢。」

　　「他是一個理智得你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的男人，如果我不願意，他什麼也不會再說，只會希望我活得好好的，別給他找麻煩。」

　　「給他找麻煩？」

　　「是啊，他要是知道我有什麼不順心，總會第一個站出來幫我的。」

　　「以後用不著他了，有我呢。」

　　崔玲玲看了他一眼，搖頭笑笑。簡嘉銘不是滋味地問：「怎麼，不相信我麼？」

　　崔玲玲只說：「你能再開快點麼，我想和老太太說說話。」

　　簡嘉銘覺得這個女人的不可把握，比自己還要厲害。男人就是這樣，當他覺得受到威脅，或者覺得心怡的那個女人並不是那麼容易完全征服時，總會大大地刺激他們那份天生的好勝心理。

　　簡嘉銘在心裡暗暗發狠，總有一天，他會掃除掉崔玲玲生活中一切雄性動物！

　　這麼一發狠，自己又覺得可笑，他不是向來標榜自己的紳士麼？要求對方尊重自己的私生活，自己也尊重對方，他理想中的感情應該是在忠誠彼此的基礎上互不干涉。可真要做到，原來這麼不容易。

　　崔玲玲快步走進醫院，把去放車的簡嘉銘遠遠拋地後面。簡嘉銘與老人家素不相識，沒有跟上去，乾脆在醫院的書報欄處，看報紙。看了一會，想到在禮貌上也應該對王進財問候一聲，便往病房走去。

　　病房外面有好幾個人，想是王家的親戚。王進財見到他，很節制地點頭致意，說玲玲在裡面。不一會，崔玲玲出來了，眼睛泛紅，對王進財說：「你進去吧，她叫你。」

　　簡嘉銘走上前去，遞給她紙巾，擁著她，用力地按了按她的肩頭。崔玲玲抹抹眼睛，便站在走廊上靜候著。

　　病房裡傳來王進財一聲低沉的叫喚「媽——」，然後是小胖墩哭叫奶奶的聲音。在病房外面的人不約而同地推門沖進去。崔玲玲轉身伏在簡嘉銘的肩膀上低泣。

　　淩晨三點，從醫院出來往回走的時候，簡嘉銘說：「老人走得那樣安祥，你們也不必太傷心嘛。」

　　「不，老太太走得才不安心哪。」

　　「哦？」

　　「她一直操心著王進財與小胖，她一直希望……」

　　「希望什麼？」

　　崔玲玲吸吸鼻子說：「哦……也沒什麼。」

　　回到家，東方已經泛白。簡嘉銘體貼地讓她好好休息。崔玲玲說她上午回單位交待一下，下午自己回濱城去。簡嘉銘說你還回去幹嗎？崔玲玲說想陪陪進財哥和小胖。

　　簡嘉銘吃味地說：「你又不是他家的什麼人，人家奔喪，你一個外人在那合適麼？」

　　崔玲玲淡淡地說：「總有東西能幫上忙的，再說我躺在醫院與死神搏鬥的時候，王進財把工作都撇下，到越南找我，陪了我一個多月呢，就算是你，也未必能做到。」

　　「越南？你到底出過什麼事了？」

　　「以後再說吧，讓我睡會。」

　　下午，簡嘉銘堅持送崔玲玲回濱城，然後自己再回去工作。他深知他的大度才會為自己加分，何況他本不是那麼氣量小的男人。崔玲玲睡著後，他在檢討自己。「三省吾身」是簡家祖輩一直重視的家訓，到了簡嘉銘這一代，還有條件出國留學，眼界自然要更加寬闊才是。

　　崔玲玲對他的「體貼」很是受用，一路靠在他的肩膀上。

　　喪禮很簡單，一切按照濱城的風俗有序地進行著。崔玲玲的任務是帶好小胖，骨灰下葬那天，她的情緒本來挺平靜的，在心裡祈福著老人在天國能夠快樂。王進財的堂嫂冷不丁當著大家的面說了句：「哎，真不知崔小姐你是什麼心態，明明對進財和小胖這麼好，卻又讓老夫人走得這樣不安心，你幹嗎不在她合上雙眼前答應她呢？」

　　崔玲玲無端湧起一陣自責，咽喉發硬的當兒，淚水奔出來了。

　　大家一起吃了最後一頓家族大餐便各奔東西。在王進財家裡，保姆叫小胖洗過澡，崔玲玲便帶他到房間裡和他玩，講了一會故事，小傢伙就睡著了。

　　王進財坐在客廳，本來話就不多的他這幾天更加沉默了。

　　崔玲玲給他沏了一杯碧羅春，默默地遞給他。王進財呷了一口，說：「終於可以品出食物的味道來了，這幾天我還以為我的味覺失靈了呢。呵，真香。」

　　崔玲玲擔心地問：「你沒事吧？」

　　王進財搖搖頭，說：「沒事，生老病死本是很自然的事，可那畢竟是我母親，現在我只有小胖了。」

　　崔玲玲說：「老哥，別這麼說，還有我呢。」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