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瀝川往事 | 上頁 下頁 |
一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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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暗暗地想,如果今夜瀝川不幸在我身邊去世,他會快樂,我會滿足,也許這是個美好的結局。 瀝川開車帶我去了Kunststuben餐館,聲稱那裡有蘇黎士最好吃的菜。其實對我來說,世界上最好吃的菜就是我自己炒的香辣魚塊,連從來不吃辣椒的瀝川都說好吃。有兩次居然還要求我做了給他帶去當lunch。我們在Kunststuben從開味菜吃起,然後是湯、主菜、甜點、水果,一道一道地上,一直到飯後咖啡。可惜,自始至終,都是我一個人大塊朵頤。瀝川只吃了一點沙拉和水果,估計還吃壞了,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之後再也不見他動刀動叉,幹坐在我對面陪我說話。 飯後我們去了酒吧。我喝酒,喝得醉醉醺醺,瀝川喝蘋果汽水陪我。在酒吧裡聽完了一場本地歌手的演唱,瀝川一定要帶我去隔壁的舞廳跳舞。他說他從來沒看過我跳舞,一直想看。我在舞廳給他跳了一段迪斯可,拿出我多年混舞廳的經驗,跳得很High、很勁爆。瀝川坐一邊給我鼓掌。過了半個小時,音樂忽然變緩,我把瀝川拉進舞池跳慢四。瀝川的腿不是很靈活,跳舞時又不能拿手杖。我們便拋開節奏、相互擁抱、踩著碎步、隨著音樂慢慢移動。 零零碎碎的燈光下,瀝川的臉色竟有一絲少見的紅潤。步子慢,躲閃不及,老是被我踩到腳。我擔心他累了,一直吵著要回家。瀝川拉著我,磨磨蹭蹭地跳了好幾曲,直到舞廳裡又放起了迪斯可才甘休。走的時候,還有些戀戀不捨。 回到家裡已是淩晨三點。我們洗了澡,換了睡衣。瀝川意猶未盡,還惦記著跳舞。 「別跳了,要不我給你唱支歌吧!」我將他按在沙發上。 「唱什麼歌?我有吉它,我給你伴奏吧。」他從隔壁房間拿來一把西班牙式吉它。 「唱我以前經常唱的那個,勁歌。」 「Oh……no.」他呻吟了一聲,「換一首吧,我求你啦。」 「不行,這是我最拿手的,非唱不可!」 「等等,我先想想是什麼弦律來著。」 「我唱了哈。你願意伴奏就伴奏,不願意我可就清唱了。」 我清了清喉嚨,到洗手間裡拿了一把牙膏當作話筒,扯著嗓門唱開了: 「我的熱情好像一把火, 燃燒了整個沙漠。 太陽見了我,也會躲著我, 它也會怕我這把愛情的火。 沙漠有了我,永遠不寂寞。 開滿了青春的花朵! 我在高聲唱,你在輕聲和。 陶醉在沙漠裡的小愛河!」 …… 瀝川從頭到尾都皺著眉,十分忍耐地給我伴完了奏。然後,他死活不讓我唱第二段了,說再唱他的聽覺也要殘疾了。他給我彈了一段他喜歡的「Hotel California」,自稱這是他的保留曲目,前奏彈得與Eagles們不相上下。瀝川的嗓音很動聽,柔中帶著硬,可以很高,也可以很低。我妒火中燒,偏要進去搗亂,他每唱一段,我就在高潮處吼一嗓子:「This could be heaven or this could be hell!」唱到最後,我又逼他把過門彈一遍,把第二段搬出來,讓我用秦腔獨唱: 「Her mind is tiffany-twisted, she got the mercedes bends She got a lot of pretty, pretty boys, that she calls friends How they dance in the courtyard, sweet summer sweat. Some dance to remember, some dance to forget」 因為最後一句提到了「dance」,一唱完,瀝川拉著我站起來,又要跳舞。在我的印象中,瀝川很少有這樣高的興致。拗不過他,我到樓下找了張CD,打開了音響,放起了舞曲。 我托著瀝川的腰,讓他用雙臂圈著我,隨著音樂慢慢起伏。他那條唯一修長的腿跟著我的腳步輕輕滑動。 「這樣哦,一後、一前。一步、兩步、三步、一靠。再來——」 「這麼簡單?」他說,「你教點難的吧。不是還有旋轉嗎?」 我抓狂了:「摔了怎麼辦?」 「爬起來繼續跳唄。」 「不成,得慢慢來,先把基本的弄會了再說。」 我以為掛在我身上的瀝川會很重,其實,他卻是輕飄飄的,像一團霧那樣沒有重量。 「瀝川你太輕了,得多吃一點啊。」我心酸地說。 「對不起,把你當拐杖了,累不累?」 「不累,難得你喜歡。」我細語柔聲地說。 他低頭往下看,我們的腿糾纏在一起。這回是他動不動就踩我。我們都光著腳。 「噢!瀝川你老是踩我!你故意的吧。」 「柔若無骨的纖足,踩著挺舒服——」他壞壞地笑。 「我踩你!踩你!」 「哎,哎,兩隻腳踩一隻腳,輪著來也好呀,太欺負人了吧。」 「我還踢呢。」 「我閃,你背我。」他向我壓過來。 我們同時倒在地板上。我正要坐起來,被他一把按住: 「小秋,再來點高峰體驗。……你下午都說你晚上要的,對吧?」 我一直睡到上午十點。醒來時,瀝川仍在沉睡。一點半的飛機,至少要提前三個小時進機場,辦理登機和入關的手續。我洗澡、更衣、到廚房裡找到一盒昨晚的甜點當作早飯吃掉了。臥室的地板一片狼藉,葡萄、蜂蜜、蠟燭、紅酒和四處散落的枕頭……是我們昨晚嬉戲的痕跡。我悄悄地將一切打掃乾淨,然後下樓整理好我的行李箱。 樓下傳來門鈴聲。 打開門,是瀝川的爺爺和另一位中年女護士。 「早上好!」老先生和顏悅色地說。 「早上好!」 「瀝川在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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