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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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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GP Architects 的王瀝川先生。」 「我是。」 那人遞上一張名片:「東風玻璃廠廠長,許建國。」 我納悶,怎麼玻璃廠的廠長也到後現代畫廊裡來了? 「許先生,找我有什麼事嗎?」 「王總是香榭大廈、萬科新城和龍崗酒店的主設計師,對嗎?」 瀝川遲疑了一下,說:「嗯。」 「我們廠是資深的國營大中型企業,可以生產這三個項目所需的雙層呼吸式玻璃幕牆。」 「我只負責外觀和園林景觀設計。您應當和施工部門打交道。」 「我們查過先生您的背景。您是A&E,這意味著您是建築設計師,同時也是建築工程師。如果您說為達到設計效果需要某種建材,施工單位非買不可。」 瀝川不動聲色:「這種玻璃幕牆是高新產品,目前國內確有幾家工廠生產,但技術指標不夠過硬。我們一般是從歐洲進口。」 「王總,我們廠能夠生產出達標的幕牆,在價格、安裝方面,您可以替房產單位省下不少錢。此外還可獲得支持本土工業的美名。何樂而不為?」 「外層玻璃的生產貴廠可能不成問題,可是,內層玻璃的Low-E塗料只怕不容易過關吧。此外,幕牆的安裝技術難度也很大,要和暖通系統對接良好,我們通常是請瑞士專業安裝諮詢公司來負責。」 「事在人為。我們廠具備建築幕牆專項設計甲級資質和建築幕牆工程專業承包一級資質,且有兩年以上呼吸式玻璃幕牆施工業績。此外,我們特地重金從瑞士請來了安裝顧問。」 「哪一位顧問?」瀝川問。 「密林公司的安魯斯先生。」 「您等等,我打個電話。」瀝川掏出手機,拔號,然後,他說了近五分鐘的法語,收線。 「是安魯斯讓你來找我的?」瀝川說,「你送了他多少錢?嗯?」 「我有三千職工,有足夠的生產能力,只是沒有足夠的訂單。三千職工,外加家屬,一萬多人。嗷嗷待哺。」 瀝川不懂那個詞,看著我,我用英文說:「就是等您救命的意思。」 「許先生,您對您的工人負責,我對我的專案負責,各司其職,您說呢?這不是演電視劇,別跟我來感情戲。」 我傻眼。說這人不會中文吧,該叫板的時候他一點也不含糊。 「王總,您不大瞭解中國文化。中國文化和西方文化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們的文化講感情,講人情,講交情。」許建國不卑不亢。 瀝川用英文問我:「這是你們的文化嗎?」 我說:「是的。這位廠長顯然很有和資本家鬥爭的經驗。」 「資本家?」瀝川眉頭不自覺地挑起來。 「也就是您的階級本質。」我補充,仍用英文,旗幟鮮明、堅定不移地站在祖國同胞的一邊。 「許廠長,你們的玻璃幕牆對應的是什麼空調系統?」 「AVA系統,節能,環保,健康,舒適。王總,我不指望您現在拍板,只希望您能抽空到我們廠來看一看生產情況和樣品。」 「您的工廠在哪裡?」 「瀋陽。」 瀝川想了想,說:「這樣吧,您明天到我的辦公室來細談,好嗎?這是我的電話,請您先和秘書小姐預約一下。」他寫給他一個電話號碼。 那位廠長接過紙條,很嚴肅的握了握他的手:「王總,謝謝您給我們廠這個機會。」 「不客氣。」 那位廠長迅速告辭,很忙的樣子。 趁這個機會,我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時,看見瀝川在和江橫溪及夫人談話,我沒有過去打擾,自己一個人站在畫廊看畫。 明天考聽力和口語,我在心中默誦單詞。 過了一會兒,有人站到我的身邊,問:「小姐很喜歡這幅畫嗎?」他說,「我看您在它面前站了很久。」 我轉身,說話的是一位文質彬彬的青年,很古典的書生面容,清峻,優雅,只是髮型有點怪,有點放蕩不羈。 「宋清。宋江的宋,清楚的清。西安美院。」他自我介紹。 我抬頭尋找瀝川,希望他過來救我,他倒離我很近,只是背對著我,和江橫溪夫婦談得正歡。 「是啊,」我作深沉狀,「挺喜歡的。」 「那麼,依小姐看,這畫的主題是什麼?」他繼續問,顯得很感興趣,很想聽我談一談的樣子。 我連忙仔細看那幅繪畫。畫的是一張人臉,不過,臉上的五官是女人下身的性器。 我咽了咽唾沫,沉默片刻:「這是一張人的臉。」廢話。 宋清迷惑地看著我,等著我說下去。我只好繼續說: ——「人的臉……是公共的,每個人都可以看見。」 ——「人的身體,是隱藏的,欲望的,不可見的。」 ——「所以這張有身體的臉,意味著欲望由隱藏變成了公開。嘴與蔭.道重合,說明後現代的性與古代的性有本質的區別。」 「什麼本質區別?」宋清饒有興致地問。 「載體變了。是吧。後現代的欲望是通過嘴而不是通過性器官來表述的。」 奶奶的,我豁出去了:「嘴是什麼?嘴象徵著什麼,你說說看?」 四兩撥千金,一個問句打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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