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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章磊正自怔愣,她已拉了小二進來。

  小二嘟囔道:「小三,哥哥把房間都兌給你們了,覺也不讓睡——」

  「小二,你說這照片好不好?」效法小二,悠言五指在他面前晃啊晃。

  「好!老闆的出品,咋會不好?」

  「因為是老闆的作品?因為是老闆?」悠言連聲問。

  「那倒不是,我是不大懂,這玩意兒看著——震撼。」小二打了個呵欠,道:「偏他暴殄天物,就這樣擱這兒。」

  「好了,你功德了。去吧去吧,小二哥。」

  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就教悠言弄進來又推出去,小二哼了聲,跑回去睡回籠覺。

  章磊怔怔看著悠言,她眉眼彎彎,笑容炫目,宛如初見。

  「老闆,這攝影展不開,不可惜麼。發佈會,只是少數人的看法,攝影展上,卻會有很多很多的人,那裡才是你的舞臺,他們的結語才能決定你是偉大還是失敗。你看,今晚這兒有兩個人,他們都很喜歡這幅照片。」

  「小二說震撼,這形態各異的手,對比強烈,僅僅是最原始的底色,已帶來最強烈的視覺衝擊效果。在我看來,那是溫暖的感覺。這無數的手,不若一個家的象徵麼,缺了誰都不可。所有的人,每個都是唯一,加起來,就是整個世界。」

  「所以,老闆的作品,也該展示給全世界看。」

  她走過去,蹲下身子,撫著那幅照片。

  那麼輕盈的語氣,卻叫他震撼,也許,比小二說的震撼,更加震撼。

  只是一個無關要緊的夜晚,只是一個不經意闖進他的生活的女子,心裡卻起了栗動的感覺。

  兩年來所有的糾結,就這樣淺淺式微在她的言語之下。她怎麼敢?他眸中凝了薄薄的怒意,卻偏壓抑不住那奇妙的顫慄之感。

  她想了想,回頭,輕聲道:「老闆,你說我的畫,還能看麼?」

  章磊聲音微冷:「你的畫,若不能看,那在G城開過畫展的畫家的畫作都不能看了。」

  「比起媽媽,還有他——」她驀然住了口。

  她還是他?如果是他,他又是誰?章磊一怔,看她嘴角笑意清淺,他的怒意升級。

  他話裡淡淡的諷刺,劃過她的感官。聽出了,仍輕輕道:「我媽媽很聰明,事物的形態,不過幾眼,就能迅速抓住特點,她的臨摹很快很真很美,我看得再多,也總記不住,媽媽的朋友,畫都畫得很美,他們說畫畫依仗更多的是天賦,他們都說我很笨,畫,畫得慢又難看,我就反復看,反反復複的看,反反復複的畫。」

  「媽媽看了一枝鳶尾,就能描繪出滿園的鳶尾,我去看滿園的鳶尾,只為畫出一枝。媽媽問我,喜不喜歡畫畫,我說喜歡,她說如果喜歡,就要對得起這份喜歡。失敗了,不過就是再來的事情。」

  喜歡了,就要對得起這份喜歡。失敗了,不過就是再來的事情。

  待他警覺,自個低低的笑意早彌漫了滿室。所有的怒氣所有的糾結,就此消散在她氤了隱隱水意的眸中。

  如此簡單的道理,他卻此際才透徹。不是連他的小招待也不如了嗎。自出生以來,便是天之驕子,他要辦的事情,憑藉敏銳的觸覺和才智,幾無不可。於是,竟連這小檻也跨不過了。

  她悄悄擦了擦眼睛,卻不意早鎖進他凝視的眸光裡。

  走到她身邊,他也俯低身子,與她平視,她的眼睛紅紅,目光幾許慌亂,似乎害怕被人看穿她的悲傷。

  那微微的瑟縮,灼痛了他的心。他微歎一聲,忍不住伸臂把她攬進懷中。

  這具身體,很瘦。心疼的感覺更盛。

  悠言吃了一驚,為這突如其來的親密。

  她的僵硬,她的推拒,他何嘗不知?撫了撫她的背,他放軟了聲音。

  「想起媽媽了?」

  她一窒,微不可覺的嗯了一聲,聲音哽咽。

  「言,你的母親是怎麼死的?」不是不謹慎的人,知道這話很唐突很無禮,他卻問了出來。她眉間的哀傷太過濃重,他逼切想知道有關她的一切,哪怕多一點也好。

  只想撫平她的疼痛,維特的煩惱不過如此。

  曾身為幫會的掌事人,私生活雖不過於紊亂,也經歷過不少女人,可恨此刻的自己,就像少不更事的少年。

  他掌中她的身子卻猛然一顫。

  「她死於一場交通意外。」

  他蹙了眉。言,我還不是你信任的人,對麼。

  「老闆,我想睡了。」她掙脫了他的掌握,語氣低亂。

  他淡淡應了聲,走了過去,為她整理被褥。

  她慌忙跟了過來。

  「那個,我來。」

  他笑:「我堅持。」

  她一下子紅了臉,手足無措地看著他。他的嘴角不覺輕揚,他喜歡看她困窘。

  他的小招待,他忍不住想欺負她。

  「好了,言,晚安。」他撫了撫她的發。他想,這個動作,他開始上了癮。

  她呆呆點了點頭。

  「老闆。」

  邁出的腳步停下,回看她。

  「沒有,就是那個——你跟遲大哥很像。真好。」她搔搔頭,臉色微羞。

  遲大哥?

  他嘴角的笑意小凝。

  「可我不想當遲大哥。」淡淡擱下話,為她關上門。

  留下悠言愣在當地。

  大廳。

  「怎樣?」章磊神色一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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