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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你可能不認識,下面醫院的主任。"印計接著說:"我和濤哥都在接待客人,別人又沒車。"

  "哪?"駿傑多少有點不高興,因為他的交通補助和其他代表一樣只有300塊,又沒有油費報。

  "我們辦事處樓下601房,姓袁,袁世凱的袁,你叫袁主任就行。"

  24

  當駿傑開著車去軍華賓館601時,印計正開著車去秋莎住的社區。

  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時時被上帝之手牽著,牽著我們去做一些事情。這些事情到底該不該做,我們不知道。因為我們相信上帝,相信上帝永遠是對的,所以從不去懷疑上帝的動機,也更不會去考慮事後的結果。我們的一生,就這樣被上帝愚弄著,釋放著。

  如果說沒有上帝,我們也會做許多情非得已的事的話,那麼最身不由已的恐怕是感情了;如果我們在生活中有許多情不自禁的時候,那最不能自製最可怕的情不自禁,恐怕就是愛情。

  愛情是個偉大的尤物,也是個可怕的惡魔,它不僅可以一眨眼吞掉你一生的青春,也可以閃電般毀掉你一生的幸福。

  印計感受到愛情的情不自禁,感覺到愛情之魔的逼近,他很渴望,也很想遠離,但還是在渴望與痛苦中按照上帝的意願,接受了秋莎的邀請,去赴愛的喜宴。

  他將車窗關得很嚴,盡可能地將自己和外界封閉著。車外的繁華與喧囂,似乎與他並不搭界。可當他將車開進停車場,看到秋莎的紅色別克凱越旁邊的粵B牌照的灰色道奇車時,他的心猛地被刺了一下,心口的血開始往外淌著,淌著,流向六年前那個春天,那個春天的血色黃昏。

  那是大學畢業後分到廣州市的第二個春節的正月初九。血一樣的餘輝,籠罩著廣州城的上空。印計在離單位宿舍不遠的路邊,看見背著印有卡通圖案書包的菲菲正坐在路邊哭泣,就過去撫著她問:"菲菲,怎麼不回家在這哭呢?"

  "一個伯伯跟著我媽媽,說我媽媽走到哪他要跟到哪,媽媽不敢回家,在那和他吵。"菲菲哭著指了指身後的拐角處,車的右拐燈如好色人的眼跳動著欲望的火光。

  印計按手指的方向走去,見掛著粵B牌照的灰色道奇車不遠處,一個瘦瘦的男人正拽著肖影的手不放。他走上前大聲吼道:"放手!"肖影見狀抽身要走,那個精瘦的男人一把拽著肖影就往路邊的粵B牌灰色車上拖。印計大怒,給那個男的嘩嘩就是兩記響亮的耳光,緊接就是狠狠的一拳,打得那人腦朝後摔倒在車上。肖影一把扯起那精瘦的男人說:"要你走你不走,沒事找事!"肖影是印計所在公司的記帳員,也是公司有名的"一號狐狸精",在海南辦事處蹲點時被人稱為"住別墅的女人"。她談不上絕美,卻是絕對的嬌媚與玲瓏。此刻,她身著一身綠領棉襖,一臉複雜的表情。

  那人用手擦了把嘴角流出的血,用被煙烤得焦黃的食指指著印計說:"他媽的!你是誰?算你狠!"

  印計用手抹了抹那男人濺到自己夾克衣領上的吐沫說:"我是她老公!"

  "哼!小白臉……"印計最恨別人說他是小白臉了。他雖然比肖影整整小七歲,但她是他一生中真正愛過的第一個女人,是決計用生命去呵護的女人。他沒有想過從她那裡得到半點物質上的利益。他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有一天會比她更有錢。當她的母親曾懷疑他不是愛著她這個人而以為是愛著她的錢的時候,他曾經氣得將茶几上的玻璃砸得粉碎,拼命地拽著肖影的衣領哭喊:"是的,你比我大!你有一個和你差不多高的女兒;是的,你有著百萬家產!可我沒有!!我是大學生你是高中生,我的青春才剛剛開始而你的青春即將流逝!這都沒錯!!但,我一天只吃三餐飯、一夜只睡一張床,難道我要你養嗎?相愛不就是一種感覺嗎?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計較這計較那?為什麼要那麼在乎別人的眼神?……"那一天,肖影和印計抱成一團,痛哭著。

  印計想著肖影抱著他一起嚎哭的情景,他相信肖影是愛他的,像他瘋狂地愛她一樣。他容不得眼前這個瘦傢伙褻瀆他真摯的愛情。他像老鷹拎小雞一樣將他甩向車門。

  110警車像幽靈般地出現。110民警一聽印計和肖影就是這路邊"天鶴醫藥公司"的人,就打電話通知公司領導。分管行政的華澤開副總將肖影、印計和瘦子一同帶到了總經理辦公室。

  華總坐到他的老闆椅上,印計和肖影坐到長條沙發上,瘦子就將整個身子埋進單人沙發。

  擁擠著桌椅的辦公室裡,綠色的君子蘭豎著寬大的耳朵,卻聽不到一個人的聲音。

  華澤開獨自點了一支煙,沒有給任何人遞煙也沒有給任何人倒水。他吸了一會,用手攏了攏稀疏的頭髮說:"你們都講講,怎麼回事?"

  印計抬起頭,用求援似的眼神看著華總明亮的額頭說:"我們結婚了,他來破壞我們的正常生活。"

  "結婚證拿出來看看。"瘦子用餐巾紙擦著嘴角還在流淌的血。

  "你憑什麼看呢?!"

  "那我也說我們結婚了啊。"

  印計見肖影低下了頭,就說:"我們同居了,單位同事都知道,不就是事實婚姻嗎?"

  那人哼了一聲說:"同居?春節我們還在一起同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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