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魯班書之血班母 | 上頁 下頁
四一


  公主接著說:「我所種下的孽債今生已無法償還,但求一死,容時間來慢慢化解。」

  公輸青雲淡淡道:「人生之中,活著不過百年,而死後卻有萬萬年,生原本就只是生命旅程的一個小點,老莊在妻子死去時擊鼓高歌,便是看透了這一切,但是公主似乎又沒有看透,因逃避而求死,只怕死後,想要回頭卻已不能了。」

  公主說:「因此,我才請老師過來,期望死後你能為我存精固魄於體內,靜等孽債消除,方才歸於自然,合於天地。」說罷,兩滴清淚滾落於地。

  公輸青雲歎一聲說:「貧道一生,只得公主一人知己,公主有求,貧道莫有不從。我甘願為公主建墓殉葬,共赴不朽。」他所說的不朽即是道家所說的死亡。

  太平興國八年,青平公主去世。同年,公輸青雲帶弟子為公主在黃虎山秘密建墓,就連段興和都不知道,所有參與建墓之人全部殉葬,唯有郭龍敏城府極深,在建墓之初便暗藏秘道,盜得天下唯一真本《魯班書》及關於黃鳥的介紹書頁後,逃出生天。

  幾年後,段興和才得知公主去世,他深知公主心中苦楚,但自己多年的苦等,竟也化不去她心中的苦悶,終究有些心灰意冷,加上他以貴人之體窮居山野,身體虛弱,竟然一病不起,於是,他返回大理,再命孫傳悅在原五郎教境內查探風水寶地,意欲葬在此處,這一決定竟讓孫傳悅找到了茗洋地。隨後,段興和張榜天下,懸賞黃金十萬兩,招募昔日為公主建墓之人。

  月末的一個深夜,郭龍敏走進了王府,他自稱是公主墓的設計人員,不僅可為段興和建墓,還能了他畢生心願。

  段興和大喜,問道:「先生如何了我心願?」

  「我知道公主雖死,但魂魄猶存,只要我施下詛咒,經些日月,公主一旦化除了對扶教主的孽債,就會前來與你同葬,到時你們在陰間雙宿雙飛,遠勝過在這世間受苦受罪。」郭龍敏說。

  段興和在病榻之上,想像與公主同葬後的情景,不覺淚流滿面。他強行撐起身體,問:「先生如此體心,可要求其他報酬?」

  「在下欲建一座道觀,但經費不足,因此想請王爺增加賞金十萬兩!」郭龍敏說。

  「建道觀!?」段興和憶起公輸青雲來,想不到此人竟與他有一樣的想法,當年朝貢之時,遊歷在外,身上錢財有限,未能成全公輸青雲,如今自己已由王子成為王爺,在大理王府之中,區區二十萬兩黃金,自然不在話下,又可遂了這位年輕人的宏願,何樂而不為呢?當下點頭答應。

  一年後,茗洋墓建成。不久,段興和去世,入葬茗洋墓,郭龍敏利用偷學的魯班巫術,立下了詛咒,並一再囑託孫傳悅帶領部從為段興和守陵,直至詛咒應驗,不想這一守就是一千多年。

  三、詛咒

  青平公主說完往事,離子時已不足十分鐘。她趴在黑棺之上,痛哭流涕,斷斷續續地說:「段公子,青平陪你來了。」

  突然,黑棺劇烈抖動起來,碰撞地面,發出嘭嘭之聲,一分鐘後方才平復。公主驚喜地對公輸然說:「他聽到我的話了!聽到了!」說完,轉身往右牆沖去,那裡有道小石門,她一把推開,現出右邊的「比翼鳥」墓穴來。右室遠比左室裝飾得豪華,墓室正中,三龍圍繞下,有一個藍、綠光芒蘊積而成的暈圈,圈中放著一具楠木黑棺,與高若淩夢到的情景毫無二致。

  青平公主快速向黑棺沖去。公輸然大叫:「不!你不能去!」說著撲上去,抓住她的腳,哀求說:「公主,你知不知道,你得到了幸福,但有很多人卻要因此傷心難受?」

  青平公主一頓,她轉身扶起公輸然,酸楚地說:「這是詛咒,沒人可以改變,我最初附體高若淩也是受邪惡驅使,身不由己,否則,也不會出現現在這種兩難選擇。今夜我若不歸位,將魂飛魄散,高若淩會更加難治,你明白嗎?要怪——你就……」她打住不說了。

  公輸然卻已明白,詛咒凝聚了人世間最惡毒的怨恨,一旦施展,千年萬載不能消除。而施下這個詛咒的人便是為求財寶而不惜危害他人的郭龍敏,但給予他這種力量的人卻是自己的宗祖魯班。然而,無論如何,公輸然都無法看著高若淩死去卻什麼都不做,他緊緊抓著青平公主的手始終不肯鬆開。時間一分一秒地流失,再不歸位,青平公主就要灰飛煙滅了。

  青平公主深情地看著公輸然,突然溫柔地說:「然哥哥,淩兒不會有事的。」

  公輸然心頭一震,不自覺地鬆開了手。青平公主的臉色又恢復了凝重,轉身跳進了黑棺。她緩緩躺下去,臉上含著無比的欣喜與期待。只見茗洋暈裡的光芒四處飄遊起來,它們像一條條彩龍,也爬進了黑棺,頓時,黑棺被光芒包裹起來,仿佛一個巨大的水晶球,透明,炫目。暈圈外的三條石龍突然斷裂,摔在地上變成了碎石。一聲巨響傳出,只見光圈中光芒四射,公輸然慌忙遮住雙眼,卻被一股巨大的衝擊力撞飛,石壁一阻,重重地摔落在地面上。

  突然,所有的光都消失不見了,包括茗洋暈,黑棺靜靜地停在碎石堆裡。公輸然站起身,急忙沖過去,只見高若淩虛弱地躺在黑棺中,印堂發黑,只有出氣,沒有了進氣。公輸然心疼不已,輕輕地將她抱出黑棺。這時石室劇烈晃動起來,連同左邊墓室緩緩向下沉陷。

  這時,吳天良所在的石室大門自動開啟了,在黑暗與燈火交融的一瞬間,石室內傳出一聲槍響,守墓老人慘叫一聲,手捂左胸,鮮血從指縫間汩汩流出,不一會就死了。可憐他剛剛完成使命,得到豐厚賞賜,卻又喪命。很顯然是吳天良一夥人幹的,但到底是誰開的槍,沒有人知道。吳天良帶著手下幾人沖進墓穴,與公輸然碰個正著。公輸然大叫:「墓室要倒塌了,趕快跑出去!」但王二狗卻一把鑽進了已下陷一半的比翼鳥墓室,吳天良斟酌了一下,決定放棄,與大家慌慌張張地跑出了茗洋墓。外面的小山也在劇烈震動,仿佛地震一般,木屋、桌椅全部倒塌了。五郎教教民、信神兵個個神色慌張,突聞一聲巨響,只見塵土飛揚,茗洋墓徹底陷入地下,一切終於又恢復了平靜。吳天良大喊二狗子!卻已無人回應,看來那位曾經叱吒街頭、菜場的城管隊長為財而死了。

  吳天良轉過身來,一臉凝重,對三名城管隊員發表了一通哀悼王二狗「英勇殉職」的演講。城管隊員神色肅穆,垂首不語。

  偏在這時,一聲譏笑不合時宜地傳來。大家側頭一看,卻是杜乾坤忍不住笑出聲來。他慌忙收起笑容,過來幫公輸然將高若淩抬到草地上放好。高若淩面目赤紫,牙關緊閉,仍然昏迷不醒。被縛在樹上的高靖見到女兒如此,心如刀絞,拼命掙扎,高聲大罵起來:「公輸然,快來為我鬆綁,否則我決不放過你!」唉,這幫五郎教人,遇到自己無奈的事情,就會怪罪到公輸然頭上。公輸然慌忙起身給他們一一鬆綁,卻被扶流漢一腳踹飛,落出十余米遠,立即暈厥了過去。劉常與杜乾坤急忙前去察看,所幸沒有大傷,只是他一時也難以醒過來了。

  另一頭,信神兵氣勢洶洶地又與五郎教纏鬥在了一起。信神兵受命保護公輸然,自然不肯放過扶流漢,其他五郎教教民放出五怪,與扶流漢合鬥信神兵,雙方打得難解難分。狗叫、豬嚎、蛇舞、人的喝鬥聲,把小山的夜晚攪得一片混亂。高靖關心女兒,顧不上打鬥,將高若淩抱起,眼見她奄奄一息,卻不知解救之法,焦慮之下,他取出五郎教各類療傷丹藥,一股腦兒喂她吃了下去,但高若淩絲毫不見反應。這時五郎教教民與信神兵纏鬥,不僅傷他們不得,人數也少於對方,左絀右支,潰散四逃。

  惶急之下,扶流漢大叫:「教主,狗日的妖兵太多了,我們拼不過啊!」

  高靖抬頭一看,心中鬱結之氣正無處發洩,他放下高若淩,騰躍而起,手在空中畫出一道神符,口中疾念:「收起山邊、田邊、路邊、井邊、塘邊、坑邊、屋邊,人驚馬撞遊魂,東收五裡,南收五裡,西收五裡,北收五裡,信人十餘信神兵,三元收起:上元唐將軍收起枕中魂,中元郭將軍收起腰中魂,下元周將軍收起足中魂。三魂離體,七魄遠身,四時紛擾,八節模糊!」咒語聲剛落,他也重新落地。只見他全身疾轉,四處頓時陰風四起,塵土飛揚,不一會剛剛還驍勇無比的信神兵變得茫然失措起來,他們在原地團團打轉,也不知在尋找什麼東西,該是中了高靖的「倒路鬼」巫法,中此巫法後,其他人也不能靠近信神兵身旁一米,否則他仍能看到,並還擊追殺。

  五郎教教民終於松一口氣,圍過來,七嘴八舌為救治高若淩出謀劃策。

  猿巫師說:「若淩一定是在黃虎山被惡鬼擒獲時才被鬼魅附體的,我們回到教中,請巫師做法三日,燒多些紙錢香燭,鬼自然就走了。」

  「放屁!」扶流漢大罵,「沒聽那個公主說嗎?附體後的人只能活過一天,三天后人早死了。」

  高靖煩躁不安,聽到死字,瞪一眼扶流漢,心更加無著無落了。

  「唉——」小山黑暗之中突然傳出一聲哀歎,聲音尖利悠長,十分詭異。

  眾人毛骨悚然,紛紛側頭去看。

  只見樹林中,一個佝僂的身影,拄著一根上方掛著白幡,下方已裂成碎片的竹竿,竹竿敲擊地面發出叭叭的聲音。此身影披頭散髮,不時發出半截咳嗽聲,在寂靜的夜晚四處回蕩。她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在夜色中讓人不敢凝視。

  四、求醫

  老婆婆走了十多分鐘,才慢吞吞地來到公輸然面前。她蹲下察看一番,伸出了她枯藤般的右手,指甲很長,縫裡塞滿了黑泥,她將又細又長的拇指與食指按摁在公輸然兩側太陽穴上,一使力,公輸然哎喲一聲坐了起來。

  公輸然抹抹眼睛一看,眼前的老婦人正是昨日在峽谷入口攔路的老婆婆。他驚喜地說:「婆婆,你提前來啦!太好了!若淩得了重病,正要請婆婆出手搭救。」

  老婆婆嘿嘿一笑,說:「老婆子我料事如神,知道今晚必定有事,所以提前趕來了,不過,那個女娃的病,老婆子也治不了哇!」

  她輕鬆的一句,又將公輸然打進了冰窟,失望之情遍佈臉上。老婆婆又是嘿嘿一笑,用她又細又長的手指掐了一把公輸然的臉說:「你要是滿足我一個要求,我倒是可以教給你求醫的辦法。」言語似有挑逗之意。

  公輸然雞皮疙瘩掉落一地,怕她再來掐臉,慌忙爬起身。杜乾坤在一旁呵呵笑起來,這老婆子的形象顯得嚴肅詭異,又是前輩,話語卻輕佻有趣,讓人覺得極不相稱。公輸然站起身問:「婆婆有什麼要求呢?」他為救高若淩,可以犧牲很多,但若是要……他簡直不敢想像那種情景。

  老婆婆照例嘿嘿一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公輸然,把他看得心驚肉跳。她說:「你且別急,老婆子我深夜趕路走累了,你先幫我按按肩膀。」杜乾坤已經忍無可忍,大笑起來。就連剛才還在哀悼王二狗的城管隊員也跟著笑了起來。

  公輸然十分為難,本來她是長輩,為她揉揉肩也合情合理,但她言語中總讓人覺得有些不妥,也令這件事顯得另有含義了,但為了高若淩,這種小事算得了什麼。他走過去,儘量溫柔地為她按摩,老婆婆非常瘦,肩膀除了骨頭,幾乎沒有肉。按了一陣,老婆婆用竹竿打開公輸然的手說:「得了得了,小夥子就是不如姑娘體心,按得我肩膀都酸痛起來了。」

  公輸然連忙道歉。老婆子又說:「我看小夥子長得一表人才,心地也不錯,又有情有義,所以,決定選你做我的女婿,你要是答應了,我就告訴你治病的方法。」此言一出,眾人都驚愕得叫出聲來。杜乾坤覺得這事十分有趣,便插科打諢說:「婆婆,公輸然有什麼好,你要嫁女,找我最好,有多少我要多少。」說罷,眾人哈哈大笑。

  扶流漢乾脆大叫起來:「瘋老婆子,我看你不是在挑女婿,倒像在選老公,嗨!便宜公輸然這小子了。」老婦人聽著呵呵直笑,也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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