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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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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事都是聽老白老爺講的,那是一個在村西頭香瓜地看瓜的老頭,常去自己爺爺家和爺爺喝酒聊天。 那是傑子死的頭一天晚上,已經是下半夜了,老人聽著瓜地裡有動靜就走了出去,影影綽綽看到有個人躲了起來,老人一猜就是傑子,便喊他進窩棚裡待著。他跟老人說好幾天沒吃東西了,餓壞了,老人就給他摘了一土籃兒瓜。他邊吃邊向老人打聽燕,老人就都告訴了他——燕在去縣城的路上就死在車上了。他一聽眼珠子就瞪直了,愣了半天才又問老人,學校操場邊上怎麼打了兩口棺材,原來他還不知道小三媽被他給打死了。一聽老人說小三媽讓他給打死了臉上就傻了,瓜也不吃了,拎著槍就走了,走時還沒忘了把他手上戴的那塊紅旗表捋下來讓老人交給他媽媽,說他就想他媽。 「唉,這孩子!」自己還記得老人發出了這樣一聲歎息。 老人剛躺下眯瞪著,就聽見外面有女人在笑,下了地推開窩棚門就看到小三媽滿臉是血,披頭散髮地站在土崗子上,大笑了幾聲後就不見了。 「唉,那麼大的一個人燒得就只剩下這麼大一點兒了!」老白老爺這麼說著。 「唉,那麼大的一個人燒得就只剩下這麼大一點兒了!」村裡的人也這麼說著。 …… 家裡的門仍然鎖著,自己看到只有一道木障子相隔的鄰家有人,猶豫了一會兒之後還是乘興走了進去(這次不知是不是因為糖果,但自己的天性是有些不知饜足的)。鄰家是一對年輕夫婦,平日裡時常打架,也同自己父母打架,因此是不怎麼來往的。像自己走過的所有人家一樣,自己看到的是笑臉,受到的是熱情的招待,並意想不到地得到了兩個小青蘋果。雖然那夫婦極力留自己待在他們家中暖和著等家人回來,可自己卻無端地感到不自在,還是回到自家的院中。正當自己又餓又冷地站在家門前啃著那個拜年得來的小蘋果時,父母終於回來了。 看到自己不知從哪兒竟弄到許多糖果,父母都驚詫地笑起來,最終還是大大地誇獎了自己一番。 劈柴從灶膛中很快躥出了紅色的火焰,並劈裡啪啦地發出了歡快的爆裂聲。看到笑顏逐開的父母,再也不用擔心他們之間那時常發生的可怕爭吵了。炕熱起來了,屋內熱起來了,自己身上也熱起來了——這是一種家的溫暖,自己的喜悅也隨著這熱度的上升達到了頂點。啊,過年了,自己是多麼的快活啊——過年真好! 長大之後,「年」似乎越過越平淡了,生活似乎也越過越平淡了,平淡得令自己常常感到生命像是已走到了盡頭。 27 重刑了案 翌晨,出於對那起床鈴聲的恐懼,白漠早早地便醒過來了。起床時,忽然在褥子上發現一塊兒糖,下意識地便想揣入囊中,閃念間還是難為情地把那塊兒糖遞給了睡在自己旁邊的趙程,同時看到了趙程的褥子上竟撒落了三四塊兒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人人有份的糖塊兒和蘋果都被克扣了。看了一眼還在酣睡的高前,那張黑瘦臉不禁令白漠怒火中燒,身上的血液瞬間又湧入大腦,失控的大腦在那空白的一瞬,幾乎把白漠拋向了高前,但最終沒能。 小年過後的一個早上,戈管教的吆喝聲又在走廊上響起了起來。 「王明有。」 「到。」老王頭也不回地扯起嗓子應道。 「收拾行李,走。」 「謝謝戈管教。」老王無比禮貌地轉頭向小鐵窗外謝過後又喃喃自語道:「冬來送走這麼長時間了,連老於都送走了,我尋思輪也該輪到我了!」 過了不多時,戈管教的身影出現在走廊上。 隨著牢門上的鐵鍊子嘩啦一聲響過之後,老王提著腳鐐搖晃著身子從半開的牢門下鑽了出去。 監牢外面很快便響起了鐵錘敲打鐵釺發出的啪啪聲。 「老王這鐐子總算摘下去了!」洪波意味深長地感歎道。 摘腳鐐的響聲過後不多時,戈管教又出現在小鐵窗前向牢內問道:「季丙柱,你是不是換王明有的棉襖了?」 「我拿我的棉襖加上俺家打的貨和他換的,他自己願意換的。」丙柱急忙辯解道。 「換回來吧。」戈管教輕聲道。 「你看老王那活不起的樣兒,趕緊給他吧。」洪波在一旁勸道。 丙柱一邊低聲咒駡著老王,一邊極不情願地脫下夾克式的新款棉襖,而後從站在窗外的老王手中接過老式的舊棉襖。 待到戈管教帶著王明有走開後,牢內立刻響起了說笑聲。 「哎,看到沒有,老王摘下鐐子都不會走道了!」 「看到了,老王是邁著太空步走的,嘿嘿。」 …… 待到牢內的人笑過後,高前轉向丙柱數落道:「丙柱也是,你怎麼能和老王貿易呢?!你沒看到,老王在大門外沖戈管教又哭又下跪的,戈管教能不生氣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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