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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要不怎麼說寧偷不搶呢,偷輕搶重,沾色要命!」洪波插進來說道。

  「像洪波這樣的老偷都明白這一點,一看被害『醒』了,立刻就把東西還回去,逮著也就是打盜竊罪兒。別的罪兒也一樣,一刀致死就容易定上傷害,捅兩刀就是故意殺人。」王冬來停了一下又繼續說起來:「像咱這樣犯罪犯的都是傻子罪兒,真有會犯罪的!前兩年,我在這裡頭趕上了一個老太太,人家那才叫會犯罪,犯的那罪兒咱都沒聽說過,叫什麼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兒——跟非法集資差不多,量刑上可差遠去了,頂款才十年。老太太弄了四千多萬,交了五十萬罰金,判了八年。就像老太太這八年罪兒,到監獄也押不住啊,花個百八十萬不就是回家嗎……」

  「四千多萬可真是『大』錢兒了,錢一大了,沒有辦不成的事兒,像咱這樣的,怎麼掙命都沒有用,把腦袋都『掙』掉了也弄不著『大』錢兒呀!」老於感慨道。

  「給你八尺,難求一丈,人永遠都不能和命抗掙!」王冬來說道:

  「我十了年前進來時,聽說有一種罪名叫『綹竊』,那個『綹』字還不是『柳』樹的『柳』……」洪波故弄玄虛道。

  「那是老叫法了,現在早就沒有那種罪名了。」王冬來淡淡地說道。

  洪波默然垂下頭,停了一會兒又拖著他那哭咧咧的腔調斷斷續續地說道:「我有一回真『懸』,差一點兒就把腦袋『偷』掉了,那是五六年前,在機場候機大廳,一個老外提個皮箱,讓我盯上了,沒等我下手,讓當地一個老偷先得手了,走到門口就被機場保安給摁倒了,人家在監控器裡看到了。過不兩天就上報了,箱子裡一百萬。那時候還是老刑法,一百萬啊,宣兒八十個來回都夠了。要不說我命也『挺大』,要不那時候腦袋就被『摘』下去了!」

  「要不怎麼說現在新刑法講理呢,只要不偷國家金融機構,就是偷一千萬,頂款也就是無期。零五號的連占剛不就是嗎,四個同案,偷了三十多輛車,打價值打了一百多萬,無期罪兒是沒跑了,但人家連占剛命好,先被抓住的,不但供出了同案,還協助辦案單位把他三個同案都抓住了,弄了個重大立功表現,才判了八年!」王冬來不無感慨地說道。

  「他這八年罪出去了也不好過,他同案能放過他呀?」柱子說道。

  「放不放過還能怎麼的,人家先回去了,等他同案回去還得十了年以後呢!」王冬來說道。

  「這回再出去不幹別的了,就偷,要是遇到『大點兒』,一下弄個幾百萬,就是判無期也夠本了。」柱子笑嘻嘻地說。

  「你們行啊,回去歲數都還夠用,我回去五十多快奔六十去了,我還不會偷,再搶連槍機子都勾不動了。到時候,我就弄一個小爐鉤子,一手拿個編織袋子,把咱家那片兒的樓裡的垃圾道給包了,誰跟我搶我就用小爐鉤子刨誰,白天撿點破爛,晚上弄一小火鍋兒,熱熱乎乎的,小酒兒一喝……」王冬來半真半假地喃喃道。

  「哈哈。」

  「現在一尋思,真是那麼回事,掙了半天命,除了掙到刑期了,什麼也沒掙著;我這次回去也把俺家那片兒樓的垃圾道給包了,不扯了,歲數大了,扯不起了!」老於笑著附和道。

  「唉,人真的不能和命抗掙,一輩子就這麼點好時光,全他媽的扔這裡了!」王冬來哀歎道。「現在一尋思,都是讓『粉兒』給『弄』的,要不也不能那麼喪心病狂!」

  「我有一次去醫院,『點子』真好,一下子『弄』了半箱杜冷丁,把我樂壞了……」洪波不無賣弄地說道。

  「夠紮挺長時間吧?」老胖子問道。

  「挺長時間?!幾天就紮沒了。」洪波做作地輕狂道。

  「一天得紮幾支啊?」老胖子低垂著眼皮又問道。

  「幾支?!」洪波一臉輕蔑地翻了下眼皮。「我一天最少得三四盒!」停了一下又轉向王冬來說道:「你看我這口牙沒,到不了四十歲,就全得掉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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