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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兒,進來之前那陣兒老鬧心,一鬧心了就吃兩片兒。」白漠在回答時仍想不明白,自己那一陣兒時常有的「絞心」之痛究竟是源於沒有得到進來之前的最後一個女友的童貞,還是源於自身的「心魔」。

  「我有一次也是,一下弄了五六片兒,完事兒就飄了,正趕上高法來提我,我出去說的什麼過後一點兒都不記得了。」王冬來揚起了臉,把視線又投向了那個未知的方向。過了一會兒又想起什麼似的收回視線問道:「是處女不?」

  「不知道。」

  「哈哈。」牢內立刻響起了笑聲。

  「那天晚上我吃完藥,迷迷糊糊的也沒注意。」白漠臉上發訕地笑著解嘲道。

  「偷輕搶重,沾色要命。」洪波低著頭嘟噥了一句。

  白漠不禁一驚,惶惑不安地把茫然的目光又投向了王冬來。

  「那是過去老刑法的說法,現在是新刑法,打到頂款也就十年罪兒。」王冬來善解人意地說道。

  到就寢時,王冬來把白漠(挨近衛生間)的鋪位調到了離他僅有一鋪(伺候他的小崽子的鋪位)之隔的地方,僅次於睡在挨在牢門邊被稱之為「門甲」的老胖子和挨近後走廊被稱之為「廊甲」的老於的鋪位。同柱子合蓋一條被。

  「晚上睡覺時注意點兒,柱子在這裡『憋』了兩年多了,司機跟他一個被窩時屁股就沒保住,別讓他給你也……」老胖子邊脫衣服,邊煞有介事地對白漠提醒道。

  「白漠是強姦進來的,還能怕柱子啊,誰『弄』誰還兩說著呢。」王冬來看著白漠笑道。

  「哈哈。」牢內響起了笑聲。

  「我應該怎麼……」對官司深感茫然的白漠根本無心理會別人的打趣,只一味沖身材瘦小、像小女人一樣依偎在身邊的柱子一遍又一遍地低聲問道。

  「別認,讓他們打認定,打認定判得輕。態度好不好沒用,你要是認了,怎麼判你怎麼是。我就沒認,問我打沒打人──沒打。俺們四個人打的,全沒認,最後定的輕傷害,一人『拿』了四年罪兒,要是認了,就得定重傷害,判的就得重。」柱子心不在焉地除了一再告誡白漠不要認之外便再也說不出別的什麼了。

  「可我一審在辦案單位都認了……」

  「那沒事,一審要是不認也就進不來了,一審都得認,都是到這兒後再『推』,我一審也認了,檢察院來了我就推了。」

  聽到柱子這樣說,白漠才稍感釋然,於是又問道:「檢察院要是問我在辦案單位為什麼那麼說我怎麼說?」

  「你就說他們打你,打得太疼了,受不了了才那麼說的,挨打多疼啊,誰不怕疼啊?!別認,打死也別認,在這兒他們不敢打人,有老爹看著呢,打你你就喊老爹,老爹就不讓他們提了,老爹向著犯人。」

  「那辦案單位要是外提呢?」白漠不無擔憂地問道。

  「外提就沒辦法了,還是辦案單位權力大。那也別認,讓他們打認定。睡吧,困了,明天再嘮;睡吧,再嘮王哥該不樂意了。明天再嘮,你沒看監規嗎,不准交流案情,對抗審判。睡吧,困了,明天再嘮,明天再嘮。」柱子喃喃低語著把臉偎進白漠的頸項間,然後閉上了眼睛。

  心下無底,對於官司仍是茫然無措的白漠最終也沒能從柱子那得到一句可賴以支撐的說法,在一陣陣困倦襲來之後,帶著深深的茫然和疲憊也睡了過去,

  「……他這個能放……戈管教不讓給他剪頭……強姦罪兒最容易放,賠點兒錢,被害一鬆口……況且他姐……」

  不知睡了多長時間,白漠迷離恍惚間聽到王冬來壓著他那如哮喘般發著嘶啦聲的嗓子和兩個值夜的犯人像是正在說著自己,並且感到自己在曲起手臂時,襯衣的袖子被柱子順勢褪了下來,就像自己順勢褪下那朦朧中昏睡的女孩的襯衣一樣。

  「幹你媽,大娘們兒,救命啊──」洪波拖著他那哭咧咧的腔調在睡夢中發出了一聲乾澀無力的叫喊。

  「他是真不想死……」王冬來喃喃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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