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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你不抽我抽啊。」王冬來臉上又露出了那戲劇性的笑。

  「沒和你姐要點兒錢啊?」

  「要錢,這裡不是不讓用錢嗎?」

  「不讓幹的事兒多了,不讓你犯罪你不也犯了嗎。在這裡有什麼都不如有錢,錢是最有面子的;記著下回再有人來看你時,別忘了要點兒錢藏在腰裡帶進來。」

  「案子沒結不是不讓見嗎?」老胖子問道。

  「認識人唄,花點錢找所長辦一下——白漠家有點兒力度。」王冬來不屑一顧地答道。

  牢內似乎要比提審室暖和得多,白漠很快便停止了那無休止的戰慄,極度惶恐擔憂所形成的無形重壓卻令昏亂的大腦久久地僵在空白中。

  自己那無法抑制的戰慄多半是那該死的寒冷所致,如果不是那該死的寒冷也許會好一些,最後那一絲虛榮心使自己在見到那男青年時又何嘗不想掩飾內心的恐懼做出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呢,那該死的戰慄使自己在姐姐的朋友面前丟盡了臉。想到那男青年回去後向姐姐訴說自己是如何的怯弱,白漠的腦海中便清晰地浮現出姐姐心痛歎息和處變不驚的深思神態。極度的羞愧令白漠好不難過,真不知道出去之後該怎樣面對這些人!但轉念間又暗自自慰道:「姐姐一定會為自己的事加大力度的,如果不是那樣就不辦了,免得既花錢又牽連姐姐。」一股莫名的哀怨令白漠在絕望中幾欲放棄了。「就算是把姐姐拽進火坑中,自己也得爬出去。」白漠在突然襲來的一股巨大悲痛中暗下哭號道。「老天啊,就算是自己被判刑也不能牽連姐姐。」悲痛過後,白漠又在暗下裡祈禱道。

  「白漠的。」臨近中午時,戈管教突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小鐵窗前,一邊把一包熟食和一包內衣從小鐵窗塞進牢中,一邊輕聲對王冬來說了一句,然後便轉身走開了。

  「太好了,法外貨。」王冬來看著熟食包裡的燒雞和香腸自語道。然後又對白漠打趣道:「新來的有火,不吃給我──我拿一塊月餅和你換燒雞幹不幹?」

  「王哥真有意思,那還用換嗎,拿來就是給王哥的!」白漠獻媚道。

  「你在外面淨吃生猛海鮮了,肚裡的油能焅上一陣兒,不像我在這裡,肚裡淨是窩頭菜湯!」王冬來故作感慨道。

  坐在白漠前面(與白漠同齡)的丙柱偷偷地笑著轉過頭,兩條濃黑短粗的眉毛飛快地朝白漠跳動了幾下後立刻又轉了回去。白漠對丙柱那張灰不溜丟、滿是雀斑的臉上表現出來的輕佻頓時生出了一種厭惡之感。

  「老於,給他兩下。」雖然丙柱的動作快得幾乎不曾留下什麼影跡,卻還是不幸被王冬來看到了。

  老於起身到板鋪下拾起了一隻硬底塑膠拖鞋,老胖子則起身擋住了小鐵窗上方的監控器。

  「把臉仰起來。」老於走到丙柱面前低聲喝道。

  隨著那拖鞋的掄起,丙柱那肉乎乎的臉立刻在那拖鞋的「親吻」下泛起了血色的紅暈。那拖鞋在對丙柱那張臉熱烈的「親吻」中仿佛生出了一種難以停止的亢奮,只是那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的「親吻」聲實在是難聽到了極點。

  「喂,你幹什麼呢?」一個身著警服的管教突然出現在小鐵窗前厲聲喝道。

  「他不好好坐板,亂動。」老於那只拎著拖鞋的手立刻垂了下去,並不露痕跡地隱到了身後。

  「他好不好好坐板關你什麼事兒,你算幹什麼的?坐下。」

  ……

  「崽子,起來把風。」聽到管教的腳步聲遠了,老於對崽子低聲道。

  看到崽子在小鐵窗前跪下來把上了風,於是那只對丙柱的臉充滿愛戀之情的拖鞋又一次在丙柱的臉上熱烈地「狂吻」起來。

  「報告王哥,我有事兒和你說。」丙柱在那拖鞋熱烈地「狂吻」下突然舉起了右手。

  「老於,等一下,讓他說。」倚牆而坐的王冬來轉過臉來說道。

  和老於一樣身材矮小的丙柱拱肩縮背地起身下到鋪下蹲了下來,而後低聲道:「俺家挺長時間沒來了,我想麻煩王哥給家裡打個條兒,讓家裡過來一趟,給投點兒錢和吃的。」

  「嗯,行,老胖子,給他拿紙和筆——在這裡裝沒心眼兒不是自己找罪受麼;都什麼時候了,眼珠子都沒了還顧眼框子呢!」王冬來把臉轉向鋪上,弦外有音地感慨道。

  「哼,屬牙膏的,不擠不出油!」老於對於自己賦予那只拖鞋的激情所生出的效果很是滿意地笑了笑,臉上那長長的疤痕也不無炫耀地隨之劇烈地跳動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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