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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先聽禪師講了一回《般若心經》,真是精妙絕倫,半語拋開功名事,片言踢破生死關。丁天聽得大喜,連連叩頭。

  隨後各自談些禪機。丁天便說起一年前在酒樓遇到趙半仙,隨後夢見長江中的白龍神求救,又失了鎮宅寶劍,以及之後白龍贈仙瓶的種種事端,取出石匣和仙瓶請慧瞻觀看。

  慧瞻看畢,點頭說道:「丁居士端的是極善的人,按理說應當福報深厚,只是古今業說之事不少,不可盡以子虛烏有視之。浮世光陰有限,苦海無邊,若求身心安樂,需一心向善,參透生死方得解脫,不必看重福禍之事。」

  丁天見慧瞻禪師禪機深奧,似是讓自己不必看重生死,心中一寒,暗道:「啊呀,老天莫不是要我去了?」連忙再問究竟。

  慧瞻禪師卻不再言論生死,拿起那原來裝小寶劍的石匣說道:「這石匣上的古字寫得明白,此劍名為魚腸①,昔日專諸刺殺王僚,用的正是此劍。史書有載,該劍為歐冶大師親自鍛造,造劍時,曾借取天地靈氣八百天整,劍氣激發時可貫天日,如放在家中鎮宅,莫說是強盜草寇,就是妖魔鬼怪也侵犯不得。貧僧估測那位老尼,乃是當世劍仙,見你身上有劍氣,知你宅中藏有神劍,故以術化去。」

  慧瞻禪師最後說這仙瓶:「在西域聽人說起過,這是昆侖山中的上古神物。不過此瓶對凡人毫無用處,只有借修為極高的仙人相助才能進那妙境,而且瓶中至陽,妖魔鬼怪和心術不正的人都是進不去的。想貧僧從六歲出家,至今已五十餘載,日日精修,並無半刻鬆懈,即使這樣也遠遠達不到那種修為,否則也可帶同二位施主進去一游神仙妙境。福緣不到,不可強求。」

  丁天終於解了心中疑難,仙境雖好,卻無機緣得入,雖感惋惜,倒也無可奈何。他見丁川坐在一旁的蒲團上始終一言不發,怔怔地出神,就對丁川說道:「賢弟,今日你我有緣參見禪師,極是難得,你心中有何憂愁困惑,不妨也請禪師教誨一二,終身都得以受用。」

  其實丁川一直在想那藍衣美女,對剛才兄長與禪師的對話左耳聽右耳冒,渾然沒有在意。這時聽到兄長對自己說話,才回過神來。

  丁川請教慧瞻禪師道:「小人失禮,敢問吾師一事,我自幼學得一身使弄槍棒的本領,常思投軍報國,不知此去如何?」

  慧瞻禪師說道:「昔日太史公論及天下勇士,說世間勇武之人可分四等,前三者是:氣勇,血勇,骨勇。氣勇之人可於市井之中打架毆鬥,血勇之人可從軍殺敵,骨勇之人已極可貴,能捨生取義,殺身成仁。而觀丁川丁施主,當屬於萬中無一的神勇之人。」

  丁川拜伏於地:「吾師過贊了,諒小人無德,怎敢當神勇二字。」

  慧瞻禪師把丁川扶起來說道:「我遍遊海內,去年曾到得金國燕雲之地,金人正厲兵秣馬準備南下,現在的形勢已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看來我大宋蒼生免不了受這一場浩劫。丁施主在此時欲去投軍,必不是貪圖憑藉戰功封王拜將,真義士也。我有六句偈語相贈:豺狼重重困虎軀,圍城百戰始得還,妖氛不掃有劫難,諸行無常心膽寒,跳出金枷登無極,出入閑雲滿太虛。」

  丁川聽不懂慧瞻的偈語是何意,恭請慧瞻指點。慧瞻道:「此乃禪機,我不可明說,日後自有分曉處。」

  於是丁川將這六句話念了數遍,牢牢地記在心中。

  第八話 夜宿

  在大名府住了幾日,丁川陪兄長各處都遊覽遍了。丁天思念家中事物,歸心似箭。兄弟二人收拾行裝打道回府。

  離開大名府的第二天途中,兩人因為貪圖趕路,不僅錯過了宿頭,還迷失了路徑,眼見紅日西墜,悲風哀號,路上荒煙衰草,連個人影都沒有。

  丁天有些害怕,說道:「這荒山野嶺怕是有剪徑的賊人出沒,咱們不如返身往回走。」

  丁川把手中的熟銅棍戳在地上,笑道:「哥哥不必擔心,我許久不曾與人動手,手中正自瘙癢難當,還巴不得有些沒長眼的強賊來剪徑,管叫那些個撮鳥們有來無回。」

  丁天苦勸,丁川只是不聽,只好跟著丁川繼續往前走。道路越走越是猛惡,轉過一個山坡,橫亙有一石橋,橋下蘆葦雜草叢生,蛙鳴蚓吹之聲極悽楚,聽得丁天渾身發抖,心想多虧有我兄弟在身邊,若是我自己獨行此處,怕是要活活嚇死在這。

  石橋很長,走到另一端,見有個石碑,上面寫著「此去石橋鋪三裡」,丁川指著石碑說道:「這裡過去不遠便有個石橋鋪,不知是村子還是堡子。」

  丁天說:「有村有堡就能有路,還是兄弟見識過人,免得咱們多走了許多回頭的冤枉路。」

  兄弟兩個繼續前行,走不數裡,果然見有個村子,正傍著官道,向村人詢問了,村中只有一間客棧。二人走得辛苦,都困頓了,便徑直投了那間豐悅客棧。丁川一進門就喊:「兩間上房,切肉燙酒。」

  店中的夥計說道:「客官來得不巧,今天客人太多,客房都住滿了。這附近再沒有別的客棧,二位要是不嫌棄,就對付著在店後的庫房中打個地鋪。」

  丁川好大的不情願,本來想好好找間上房吃了酒肉,用熱湯燙了腳,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但是既然沒空房也無可奈何,只得跟店中夥計去後邊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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